【《透视俄罗斯》消息】俄罗斯总统普京总统10月3日在瓦尔代俱乐部全体会议上说：“我透露的也许不是什么大秘密，因为这早晚会公之于众，我们现在正在帮助我们的中国合作伙伴建立一个导弹预警系统。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系统，它将根本性地提高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防能力。”此番讲话后，媒体和专家就近年来空前接近的俄罗斯与中国合作的前景甚至合作新现实展开了激烈讨论。

共产主义兄弟

苏联是最早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新中国成立之前莫斯科就一直帮助中国共产党，内战期间为其提供资金、武器和军事顾问。1949年后苏联继续对中国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新中国成立后的头七年里，莫斯科对其提供了至少13亿美元的贷款。1950年苏联占共产主义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70%，中国则为北方邻国提供粮食换取机床和军事装备。苏联军队二战后撤离中国东北地区时将从日本关东军手中缴获的几乎所有军事战利品都留给了北京，构成了中国军工事业的基础。

莫斯科实际上为中国的工业化提供了技术基础。1950-1959年，苏联对中国提供了在当时价值32亿美元的设备，参与了100多个工业项目的建设。上世纪50年代，数千名苏联工程师和专家在华工作，数百名中国学生被派往苏联学习，其中包括未来的中国领导人江泽民。上世纪50年代末莫斯科向北京转让了核武器技术，这在后来成为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独立自主和1971年重复联合国安理会的重要砝码。北京最终取代台北成为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

兄弟阋墙

斯大林去世后苏中关系迅速恶化。赫鲁晓夫执行去斯大林化和与西方国家和平共处的政策，毛泽东认为这威胁到了自己的国内权威，破坏了共产主义阵营的规则，两国关系开始逐渐变冷。到60年代初，赫鲁晓夫将数千名苏联专家从中国召回，关闭了对北京的物质援助渠道。作为回应，毛泽东给苏联戴上了“修正主义”帽子，并拒绝再与莫斯科打交道。

苏中分裂在1969年的达曼斯基岛（即“珍宝岛”——编注）冲突中达到顶点。苏中摩擦当时演变成全面冲突，双方各损失超过100人。冲突发生后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Aleksey Kosygin）与中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举行会晤才化解了中苏这两个拥有4200公里共同边界的大国发生公开冲突的风险。莫斯科直到1990年才承认中国对该岛的主权。

无声的中国奇迹

上世纪90年代，中国与新成立的俄罗斯实现了关系正常化。两国解决了领土争议，划定了边界，签署了友好合作条约。与此同时，莫斯科积极与西方建立关系，加入了八国集团，修建了向欧洲输送油气的管道，俄罗斯精英则在伦敦高端地段大举购买房产。此时，一个年轻的超级大国正在俄罗斯身边崛起。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出口依存度从1999年的18.1%上升到2006年的36%（2007年中国GDP增长率达到14.2%）。1995年中国外贸总额仅占全球贸易的3%，到2017年已上升至12.4%。2008年爆发世界经济危机，俄罗斯经济下降13%，中国经济却逆势增长9.4%。

2014年之前莫斯科并未对东部邻国予以如此大的关注。2000年代初，普京总统与中国领导人的会晤一年不超过一次（有时还达不到），俄罗斯各级政府对中国对俄罗斯能源行业投资极度谨慎，对两国在科技领域的合作持怀疑态度。然而，随着乌克兰危机的发展和日益加深的地缘政治孤立，莫斯科开始谈论“转向中国”。普京一年数度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举行会晤向世界展示了双方关系的特殊地位。莫斯科通过这一方式显示了其在制裁条件下实施多元化外交政策的能力，北京则在国际舞台中得到重要北方邻国的支持，比如“一带一路”倡议。双方领导人关系的特殊地位还得到定期联合军演的强化。2018年9月俄方邀请中国军人参加“东方-2018”演习，这是任何他国军队未曾有过的待遇。

俄中经济合作的特殊地位

俄中总理定期举行会晤 两国经贸合作方兴未艾 2014年以来俄中达成了一系列标志性交易，两国领导人谈到俄中合作的特殊地位时经常提到。当年俄气公司获得创纪录的每年出口38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合同，合同总额达4000美元。同年，中俄签署1500亿元人民币（约250亿美元）的货币互换协议，引发关于两国联手打破美元霸权的广泛讨论。

曾几何时，俄罗斯担心放任中国买家进入本国军工部门除了知识产权被窃之外毫无益处。经历了几十年的担心后，莫斯科开始向中国出售先进军事技术，2015年对华出口价值25亿美元的苏-35战斗机，2018年又出售了价值30亿美元的S-400防空导弹系统。此外，中国公司在俄罗斯进行了多项重大投资。中石油和丝路基金以21亿美元收购了诺瓦泰克公司的北极天然气项目“亚马尔LNG”29.9%的股份，中石化以11亿美元收购了西布尔公司10%的股份，阿里巴巴集团则以4.8亿美元收购了Mail.ru集团10%的股份。

然而，地缘政治上的相互接近并未解决整体经济中存在的问题。2018年俄中贸易才超过制裁前水平，达到1070亿美元。与此同时中国连续10年位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仅为中国的第16大贸易伙伴。俄罗斯的主要对华出口商品是未经加工的碳氢化合物和木材，中国对俄出口的主要是复杂电子产品和设备。非原料商品中，俄罗斯的农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具有现实前景，然而在经过与中国监管部门的多年谈判后，俄罗斯许多种农产品生产商直到现在才获得进口许可。接下来要做的是开发中国市场，挖掘竞争优势，俄罗斯农产品在那里已缺席数十年。尽管拥有降低彼此对美元依赖的雄心，但货币互换机制收效甚微；虽然双方签有政府间协定，但本币贸易进展缓慢。目前人民币在双边贸易中所占份额为15%，由于卢布波动性大中国企业对其兴趣很低，卢布在跨境贸易中的份额仅为4%。

独立经济学家瓦西里·诺索夫（Vasily Noosov）认为：“扩大人民币和卢布结算规模的关键障碍，是在对他国交易中使用本币的机会有限，以及两国商业界和银行界对卢布及人民币汇率波动的担心。”不过诺索夫指出，人民币在俄中交易中的比重已达25%（由于中方对俄罗斯货币的兴趣低，卢布的比重只有4.2%）。结果是俄罗斯现在对中国的依赖要大大高于中国对俄罗斯的依赖，尤其是在西方制裁时期严重依赖于中国的技术、投资和贷款。

俄中伙伴关系的短板

尽管双方积极接近，两国领导人频繁会晤，不时举行联合军演，但俄中关系仍然存在短板。虽然两国在许多国际问题上经常相互支持（朝鲜半岛部署萨德系统、委内瑞拉问题、南苏丹问题等），但双方在本国最敏感的问题上仍谨慎地避免表达明确立场。例如中方在克里米亚问题上未直接表达对俄方的谴责或支持；在存在对越南关系利益的南海问题上俄罗斯也未发表过任何强硬声明。

中亚是俄罗斯的传统利益范围。中方自2013年以来一直在该地区积极扩大经济影响，目前存在着某种俄罗斯和中国的“权力”平衡。二者的非正式分工是：俄罗斯负责安全和稳定，中国挟“一带一路”倡议负责经济和基础设施状况。然而，随着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不断增长，其必须保护本国投资（中国公民已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遭遇一系列意外），因此俄罗斯在中亚的地位可能被削弱。莫斯科卡内基中心顾问铁木尔·乌马罗夫（Temur Umarov）说：“势力范围是在该地区发展关系的一种很好模式，条件是每个国家有自己的‘领地’，另一个国家不得染指。”

中俄建交70年来，双方的力量对比和相互依存性发生了180度的转变。双方这一显著位置互换以及专家们在言辞中不断寻找主次顺序，为2019年的俄中关系定下了基调。然而，如遵从上述历史逻辑，则在不平等兄弟关系时期之后是两国关系分裂和完全冷却的时期。一旦俄中正走向全面军事结盟的炒作成为现实（普京经常撩拨对这种同盟的兴趣），这将不仅是双边关系，而且是整个现代世界秩序的结构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