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伟答中评:我跟章家敦不是一伙人
2015-04-04 00:27:43
沈大伟举行演讲会,阐释他最近的“中共衰落论”。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中评社华盛顿4月3日(记者 余东晖)近期因为提出新版“中国崩溃论”而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美国研究中国专家沈大伟(David Shambaugh)2日晚上举行演讲会。面对各种对他论断的质疑,沈大伟准备了满满一页的六点回应。当中评社记者问他是否担心预测不准,学术声誉受损时,沈大伟表示,如果20年后中共仍执政,他愿意公开认错,但请外界不要将他与章家敦视为一伙,他认为自己说的与章家敦是两码事,且分析要复杂细致得多。
沈大伟3月6日在《华尔街日报》发表题为“即将到来的中国崩溃”(The Coming Chinese Crackup)的长文,断定“共产党在中国的统治已开始进入残局(endgame)”。他写道:“我们不能预测中国共产党将在什么时候崩溃,但很难不得出结论说,我们正在目睹它的最后阶段。”文章发出后,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很多人都难以置信,一个曾经被视为美国“亲华红军”代表的知名“中国通”,何以态度骤变,如此危言耸听。沈大伟日前接受《纽约时报》专访,对其观点形成进行解释澄清。
2日傍晚在其执教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国关学院举行的这场演讲会,更像是危机公关会、媒体说明会,这是沈大伟发出惊人之语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讲。一些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包括蓝普顿、狄忠蒲、戴博、雅胡达等,与许多媒体记者、大学生早早就到现场,准备聆听这位他们一向认为是权威的中国问题专家如何“自圆其说”。
演讲会以“十字路口的中国?”为题,沈大伟一开始就承认,中国之复杂之矛盾,令外界对中国的观察有时难免如“盲人摸象”。美国西海岸的人对中国的看法就比东海岸尤其华盛顿的人要正面得多。他认为,对中国看法的多元是好事,要透过中国和美国的棱镜,对中国进行比较分析。
接着沈大伟花了一个小时,从经济改革、加强创新、社会不平不稳、人口老化、反腐败、政治司法改革、推进城镇化、环境问题、中国形象与软实力、处理外交关系等10个方面,阐述中国面临的挑战。其间说到中国社会存在不公平现象时,沈大伟称中国的基尼系数全球最高,在场的另外一名中国问题专家狄忠蒲当场指出这种说法不对。因为不管是根据世界银行,还是中情局的估算,中国的基尼系数都与美国相当,比许多发展中国家低得多。沈大伟迟疑了一下,说自己一直以为中国的基尼系数全球排名前五,看来要重新考虑这个因素。
沈大伟坚称,他与章家敦说的“中国崩溃论”是两码事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不过沈大伟准备的材料和数据相当充分,而且不全是讲负面因素,也讲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和正面因素。如果不是因为最近的惊人之语,听众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全面客观的中国问题专家,尽管总体看法偏于消极。他的结论依然不变:中共面临的挑战并非难以逾越,但空前复杂。如果不改革,中国会停滞不前。中共前路坎坷,但应当有自信推进改革。
在演讲的过程中,沈大伟尽力想表明自己是客观的,并非对中国心存恶意,并对中国媒体最近因为他的观点对他大加挞伐表示不满。他屡次笑眯眯但语带讽刺地指着中评社记者说《中国日报》的记者“陈先生”如何如何。原来沈大伟把坐在前排的中评社记者误认为是《中国日报》记者。最后中评社记者不得不说自己不是陈先生,沈大伟连忙道歉认错人了,全场哄堂大笑。
精彩的在答问环节。人们最关心的是,沈大伟为何对中国的观感骤变,从一个“熊猫拥抱者”几乎要变成“弑龙者”的节奏?2009年到2010年他在中国访学期间,他到底看到什么,令他从中国回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接连有记者问这个问题。
沈大伟承认,自己的观点是在演变中,因为他认为中国变了,所以他的观点也要变,他的研究不过是将中国变化的点连成线。他说,自己在中国那一年不是很令他感到振奋,因为他认为2009年到2010年是中国内政、外交政策变化巨大的一年,所以带着对中国不同的看法回来了。他在接受《纽约时报》专访时,坚称中国在2000年到2008年之间进行的改革很好,但在那之后风向改变。
沈大伟举起一页绿色标识笔勾画的A4纸,半笑半愠地说:我知道《华尔街日报》的文章发出后会有许多质疑,因此准备了这6点回应。他简要回应:首先看书不能只看封面,评判文章不能只看标题。“我没有选择那样的标题,标题是《华尔街日报》起的,我觉得这个标题没有反映出文章的内容。”他称,其文章是关于中共,而不是关于中国,中国早就存在,以后依然会存在。“我不是预测中国崩溃,而是预测中共延长式的衰落”。
沈大伟表示,对中国媒体对他的个人攻击感到遗憾,并由此认为中国还没做好成为全球大国的准备,因为“全球大国要建设性地应对批评,而不是脸皮薄,过度反应,攻击个人,只以对华友好不友好的视角看问题,要更加成熟地应对各种批评,不是非友即敌那么简单”。
会前沈大伟与若干准备旁听的中国问题专家交谈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对于有人问:此文发出后,你是否不被允许去中国?沈大伟轻松地说:“告诉你们,我过去两周,接到中国大使馆和中共的3个邀请,将在今后几个月内去中国。”他相信他不会成为新的被禁入中国的美国学者。
沈大伟列举的10个挑战,严重程度或许有所变化,但没有一项是新的,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些都不是秘密,而且中国与前苏联不同,他何以得出中共开始进入残局的结论?他回应:中国与苏联确实有许多不同,比如有更多资本、更全球化,与世界更融合,但也有相似点,任何事物都有生命周期。苏联的问题是体制性的,苏联垮台的重要因素是戈尔巴乔夫强推改革带来的震动不是其体制所能适应的,而中国正在进行的反腐和其它改革也要考虑其体制的承受度。他还说,反腐带来正面效应的同时,也要考虑反对力量的集结反扑,他不是想预测会有政变,但作为学者分析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今后两年会有很多事情见分晓。
沈大伟把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给了中评社的“陈先生”。中评社记者问:如果10年、20年后您的预测没有成真,您是否会担心您的学术声誉受损?
沈大伟表示,他做研究、写文章不是由考虑会不会损害声誉作为动因,而是想尽可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研究分析得出的结论。“让我说清楚:我预测的是中共的延长式衰落,那与崩溃是两码事,我说的与章家敦说的不是一回事”,沈大伟抬高声调说,“请别把我当作是与章家敦一伙的(Please don't put me in Gordon Chang's camp),我对中共的分析比他的要细致复杂得多”。
美籍华人章家敦2001年出版《中国即将崩溃》一书,在美国曾引起轰动。多年来他不断重唱“中国崩溃论”,但迟迟不见效,被美国学界许多人视为笑话。
沈大伟说:“如果20年后中共仍执政,我将不得不说我错了,我会乐于认错。”他称,事情总是可以变化的,希望习近平能在下一个5年大胆展开改革,回到2000年到2008年的轨道上。
演讲会结束后,中评社记者问沈大伟:您是否因为对中国当前采取的发展模式最担忧?他说是的。再问:那您是否觉得中共只能走“美国模式”才有出路?他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要推销“华盛顿共识”,我没那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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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伟谈到中国富人移民财富外流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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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伟的结论未变:中共面临的挑战之复杂前所未有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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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伟希望外界不要把他看作与章家敦是一伙的 中评社记者 余东晖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