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揚劇《吳漢三殺》:傳統藝術的堅守與跨文化傳播 |
| 送交者: 2025年09月24日04:35:52 於 [世界時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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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巷子
一、薪火相傳:劇社與演員的藝術根基 江蘇揚州揚劇研究所作為國家級非遺傳承核心載體,既是傳統劇目整理基地,更是創新實踐平台。其深耕揚劇藝術六十餘載,不僅完整保存《珍珠塔》《百歲掛帥》等 300 餘部傳統劇目,更創排《史可法——不破之城》《鑒真》等精品,2021 年將《吳漢三殺》納入中國戲曲“像音像”工程,為藝術傳承築牢根基。 領銜主演李政成的藝術之路堪稱揚劇傳承縮影。從藝 40 餘年的他受教於多位名家,在繼承“大開口”粗獷唱腔與“小開口”委婉曲調基礎上,吸收京劇武打技藝與崑劇身段韻律,形成文武兼備的獨特風格。其飾演的吳漢以“膛蟒、摔袖、抖髯”等技巧刻畫內心掙扎,在 “堆字大陸板”唱段中突破行當局限,將女旦專屬曲調演繹得蒼勁渾厚,被贊為當代“活吳漢”。這位“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更培養出大批青年演員,為劇種延續注入活力。 青年演員彭楷儀有着紮實的戲曲功底與跨文化實踐經驗,2025 年2月在維也納格拉本大街演繹《鴻雁傳書》片段時,以揚劇特有的“梳妝檯”曲牌征服海外觀眾。她飾演的王蘭英在“三炷香”唱段中,以“大開口”唱腔的質樸張力,詮釋出人物的悲情與大義。飾演老夫人的沈仁梅則深耕揚劇老旦行當多年,其表演兼具香火戲的厚重與生活氣息,將封建倫理下的母親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二、根脈與綻放:揚劇的演變與《吳漢三殺》魅力
揚劇的藝術基因藏於多元融合的發展史中。其源頭可追溯至清康熙年間的花鼓戲與香火戲:花鼓戲以絲弦伴奏,俗稱“小開口”,擅長演繹《補缸》《探親家》等生活小戲;香火戲以鑼鼓伴奏,俗稱“大開口”,多演《魏徵斬龍》等神話故事。1935 年,兩者在上海合併為 “維揚戲”,後定名揚劇,並吸收揚州清曲的《剪靛花》《銀紐絲》等曲牌,借鑑京劇行當劃分與武打技巧,形成曲牌體與板腔體結合的音樂體系。 《吳漢三殺》堪稱揚劇藝術的集大成者。該劇改編自《斬經堂》,以西漢王莽篡政為背景,講述潼關守將吳漢在“放劉秀、殺賢妻”的忠孝抉擇中,三提劍而不忍、三放下而難安,最終王蘭英自刎、吳母自縊,吳漢反出潼關的悲劇。劇中“君父寵信皇恩浩,赤膽忠心扶新朝”的唱詞初顯吳漢的忠義困境,而“三殺”場次中“漢調”“梳妝檯” 等曲調的交替運用,將人物內心衝突推向極致。 從傳播軌跡看,揚劇早已突破地域局限:《百歲掛帥》曾被攝製成影片,《吳漢殺妻》獲巴黎中國傳統戲曲節“評委會特別獎”,如今《吳漢三殺》登陸維也納 Muth 劇場,更標誌着其國際影響力的提升。這種傳播力源於其獨特優勢——既有“大開口”的粗獷感染力,又有“小開口”的細膩表現力,生活化的表演更易引發情感共鳴。
三、爭議中的叩問:傳統戲劇的價值困境
維也納演出中部分觀眾對“忠孝節義”主題的疏離,折射出中國地方戲劇的共性困境。不可否認,傳統劇目確實存在主題固化問題:或如《天仙配》演繹人神之戀,或似《秦香蓮》彰顯忠義觀念,敘事套路化難免讓海外觀眾感到隔閡。相較於歐洲戲劇對人性複雜性的深度挖掘——如《哈姆雷特》對生存困境的追問、《浮士德》對欲望的剖析,部分傳統戲曲的倫理表達確顯表層化。 這種差距源於文化語境的差異。中國傳統戲曲形成於農耕社會,“忠孝節義” 是維繫社會秩序的核心倫理,自然成為創作母題;而歐洲戲劇在文藝復興後便以“人”為核心,聚焦個體價值與人性矛盾。更值得警惕的是當代創作中的“主題先行”傾向,為刻意傳遞觀念而弱化人物塑造,使作品淪為倫理說教,喪失藝術感染力。 但將中國戲劇全盤歸為“膚淺”顯然有失公允。《吳漢三殺》中吳漢的掙扎,本質是個體在倫理枷鎖中的生存困境,與西方悲劇的人性探索具有共通性;揚劇“貼近生活卻高於生活”的表演特質,更與布萊希特的“間離效果”形成跨時空呼應。爭議的核心並非主題本身,而是表達形式能否對接現代審美與國際語境。
四、破壁之道:向西方借鑑的三重維度
中國戲劇融入世界,需在堅守特色的基礎上精準借鑑西方經驗。在敘事策略上,可學習歐洲戲劇的人性深度開掘——如易卜生的社會問題劇將個人命運與時代背景交織,契訶夫的戲劇以日常細節透視靈魂困境。《吳漢三殺》可進一步強化吳漢的心理刻畫,如增加其對“忠孝倫理合理性”的質疑唱段,讓傳統主題生長出人性思辨的枝蔓。 舞台呈現上,可吸收西方歌劇的視聽整合理念。西方歌劇注重音樂與劇情的無縫銜接,如瓦格納“樂劇”強調管弦樂與戲劇的統一;百老匯音樂劇則擅長用現代聲光電營造沉浸感。揚劇可在保留“堆字大陸板”等核心唱腔的同時,借鑑這種整合思維——如《吳漢三殺》“反關”場次可採用簡約舞美與燈光蒙太奇,通過光影變化外化人物內心的撕裂感。 傳播模式上,應借鑑西方戲劇的“分層推廣”經驗:針對專業觀眾推出學術性演出,輔以劇情解讀手冊;面向大眾打造“戲曲工作坊”,解析“抖髯”“摔袖” 等程式的象徵意義。維也納演出若能增加演後談環節,讓觀眾理解“三殺”背後的倫理衝突而非單純視為“陳舊主題”,或能有效消解文化隔閡。
五、創新與堅守:傳統戲劇的生命力密碼
傳統戲劇的創新絕非對西方的簡單複製,而應是“守正”與“出新”的辯證統一。在內容創新上,可採用“經典重構”與“現實觀照”雙軌並行:如將《吳漢三殺》的倫理困境與現代社會的家庭衝突形成對照,在保留“自刎成全”經典橋段的同時,通過畫外音賦予人物更多元的解讀可能;亦可創作《鑒真東渡》類新劇,以揚劇形式講述文化交流故事。 音樂與表演的創新更需立足本體。揚劇可延續“吸收而不替代”的傳統,如在伴奏中加入鋼琴等西方樂器,但需保持“大開口”“小開口”的核心音色;表演上,可借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的“體驗派”方法,讓程式化動作更具情感內核——正如李政成在飾演吳漢時,以“氣息控制收放自如”的演唱傳遞人物心境,實現“以聲傳情”。 人才培養與傳播創新同樣關鍵。可建立“戲曲 + 外語”雙軌培養機制,讓彭楷儀等青年演員既能精準演繹 “三炷香” 唱段,又能向海外觀眾解讀其藝術內涵;藉助短視頻平台推出“揚劇一分鐘”系列,拆解“三殺”中的身段技巧與唱腔奧秘。當傳統程式與現代審美相遇,當文化內核與國際語境對話,中國戲劇便能如《吳漢三殺》中不滅的忠義之光,在世界舞台上綻放持久魅力。
六、結語:堅守根脈而不故步自封
維也納 Muth 劇場的掌聲與爭議,恰是中國戲劇走向世界的必經之路。揚劇從花鼓戲、香火戲走來,憑藉《吳漢三殺》這樣的作品證明:傳統戲劇的生命力不在於主題的“新舊”,而在於能否以獨特藝術形式詮釋人類共通的情感困境。當李政成的“堆字大陸板”遇上西方觀眾對人性的追問,當彭楷儀的“梳妝檯”曲牌對接現代審美,中國戲劇便不再是“異域奇觀”,而是能與世界對話的文化瑰寶。 堅守根脈而不故步自封,借鑑他人而不失自我,這便是傳統戲劇穿越時空的永恆密碼。
2025年9月24日星期三 維也納石頭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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