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阔海

《论暴政：20世纪的20个教训》是2017年提摩希·史奈德（Timothy Snyder）出版的畅销书，英文书名：On Tyranny: Twenty Lessons from the Twentieth Century。

我读过提摩希·史奈德的两本书：The Road to Unfreedom: Russia, Europe, America （《通往不自由之路：俄国、欧洲、美国》， 2018年出版）和On Freedom （《论自由》， 2024年出版），也都写了读后感。

《论暴政》是提摩希·史奈德最畅销的书，2017年出版后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上保持到2021年。

其原因：第一是篇幅短小精悍。较之于砖头一样厚重的《通往不自由之路》和《论自由》，《论暴政》是袖珍本书，且只有126页，其篇幅相对短小得多。

第二是语言通俗流畅。提摩希·史奈德是历史学家。然而《论暴政》是从二十世纪的欧洲乃至世界政治史提炼出来的教训，对像似乎是仅有初中教育水平的广大美国人。因而其语言平实、简洁，感觉达到了“plain English（简单英语）“的地步。

第三是紧扣时局，即与美国政治制度面临的来自以川普为代表的极右翼挑战关系紧密。该书出版于2017年，就是川普第一次入主白宫之次年。我毫不怀疑：这是提摩希·史奈德为美国民众敲响了一记警钟。

第四是紧扣历史，不仅紧密联系了美国自身的历史，《论暴政》还紧紧联系了二十世纪欧洲的政治历史，特别是二战前后的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共产主义的历史。

今天，在川普第二次当选美国总统之后，关心美国政治走向的人们都应该读一读这本小书。

以下是《论暴政》一书中列举的反暴政指南之概要的翻译以及批注：

1. 拒绝提前服从。威权主义的大部分权力是民众无偿赠予的。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些人会提前思考一个更具有压迫性的政府会想要什么，然后不等被要求就主动献身。以这种方式适应变化的公民正在向权力展示：它能任性到什么地步。

【批注】看看中国文革，多少中国人复制了两三千年皇权专制历史上的一个普遍现象：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没有那么多中国人的“提前服从”或“预期性服从”，毛主义对中国的祸害是否会少一些呢？

看看今日美国：多少大律师行、科技大公司纷纷屈服于川普政府的势力，想要通过付钱、为政府免费服务、投资建厂等讨好川普的举措来换取岁月静好。甚至一些大学也如此不堪。直到最近才有一些大学如哈佛开始了抵抗行动。

提摩希·史奈德说：预期性服从是一个悲剧。华川粉的预期性服从是在中国训练出来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中国专制文化之遗毒。鲁迅说，“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指的就是这群人。对于华川粉，我们只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2. 捍卫建制。正是这些现存制度帮助我们大家维护体面。它们也需要我们的保护。除非你代表它们采取行动，让它们成为你自己的制度，不要说什么“我们的制度”。制度无法保护自身。制度将逐一倒下，除非它们都在遭到挑战之初就获得足够的捍卫。所以，请选择一个你关心的制度，如：某法院，某新闻媒体，某法案，某工会，等等，并支持它。

【批注】制度当然有合理有不合理，有正义有不正义。然而作者立足于美国，这个有近250年自由民主制度的社会。美国的政治制度总体上看是维护大多数美国民众个体尊严的制度。其中可以细分，比如：出版自由、言论自由、思想自由、民主选举、司法独立、三权分立，等等。

2025年的美国和1933年的德国真得很像。

川普利用总统的行政权力，全面打击美国的自由民主制度。他通过操弄媒体，把自媒体、假媒体、极右媒体请进白宫，让他们按剧本演出，实质上是在削弱美国的出版、言论和思想自由。他通过利用马斯克的财富来贿选，破坏了民主选举。他迫害打击某些律所，妨碍了司法独立。他操纵国会，藐视美国法院的判决，甚至拒不执行法院的判决，已经破坏了三权分立的制度。

美国的自由民主制度遭到了全面打击，已经岌岌可危了。

我们正在见证川普及其支持者对美国近两百五十年自由民主制度的全面破坏。

曾几何时，“反建制”似乎成了许多美国人（尤其是川粉们）的兴奋点，似乎凡是建制的，就是应该被反对的。（让我想到中国曾有过的“两个凡是”，历史的相似多么出人意表！）美国的川普支持者们在川普等人、俄国宣传部等的怂恿与洗脑之下，进入了非理性的、无逻辑的思维误区。

所谓”只讲立场，不讲道理“的态度是川粉们最典型的态度。他们为了反建制而反建制，看不到建制对他们自身权利的保护。

然而，”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缺乏历史常识的川粉真该读一读这本小册子，因为他们自身的厄运如果不是已经降临，就是即将到来。

3. 警惕一党制政府。那些重塑国家、压制对手的政党并非从一开始就无所不能。他们往往利用某个历史性时刻，想办法让对手们无法参与政治活动。所以，我们要支持多党制，且捍卫民主选举的规则。尽可能在地方和政府的选举中投票。并考虑自己作为候选人参选。

【批注】正如提摩希·史奈德2017年指出的，美国正在走向”威权主义“。美国政治制度的很多缺陷正在水落石出：

比如，民主制度有蜕变为寡头政治的危险：一方面，全球化使得美国的贫富分化更加严重，寡头政治的风险不断增加。另一方面，美国人竟然奇葩地认为：捐钱助选是一种言论自由。结果是：美国的富人（如马斯克，等等）拥有远超普通人的言论自由，他们的钱能够为他们买到更多的选票。

再比如，多党制有蜕变为一党制的危险：美国的共和党如今不仅控制了行政机构（总统），还控制了立法机构（国会），甚至还部分控制了司法机构（例如，美国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中六名为保守主义者）。川普政府控制了三权中的两权还不止；三权分立名存实亡。感觉现在美国几乎就是一个“一党制”政府了。

一党制政府，大家熟悉的中国就是。或许华川粉们就希望美国变成一党专政，只要自己能成为有权力欺负别人的党员？难道华川粉们想把美国复制成中国？费那么大劲，为啥不干脆回国算了？

4. 为世界的面貌负责。今天的标记可能会成为明天的现实。请注意纳粹党徽和其他表达仇恨的标志。对这类标记，拒绝视而不见；拒绝习以为常。自己动手除掉这类标志，且为他人树立可以学习的榜样。

【批注】这里说的标记，可以是纳粹党徽，也可以是川粉的红帽子（别忘了当年中国的“红宝书”、“红袖章”），它们的性质是一样的：

一方面是对某“伟大领袖”或党派（如纳粹、中共）表示忠诚，另一方面是排除异己。川粉的口号是“美国优先”或“让美国再次伟大”（然而其”美国“包括所有人么？），其川粉红帽子等标记都是“仇恨的标志”。因为其本质在于把人群分为：我们和他们。并且：我们是伟大光荣正确善良的，他们是渺小耻辱错误邪恶的。于是，我们对他们做出任何举动，甚至暴力与杀戮都是合乎正义的。

缺乏历史常识与思考能力的川粉们看不明白，他们不仅不反对，还加入。历史反复证明了：任何宣扬仇恨的政治团体都是可疑的。因为他们仇恨的对象可以千变万化，最终可能指向任何人。

看看纳粹德国：那首著名的《起初他们》写得很明白：“起初他们来抓共产党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然后他们来抓社会党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社会党人；然后他们来抓工会成员，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然后他们来抓犹太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然后他们来抓我，再没有人为我说话。”

看看共产中国：先斗地主、资本家，然后知识人，然后政府官员……仇恨的范围不断扩大，对象也不断变化。最后，几乎无人不被波及。

看看今日美国：川普一开始攻击非法移民。合法移民和公民以为自己安全了。现在呢？合法移民和公民也受到攻击了：一些合法移民和公民被无理由拘押。据说美国有些人已经开始随身携带护照或护照复印件了（日据时代中国的“良民证”在美国就要实现了！川粉们可以山呼万岁了。）

5. 牢记职业道德。当政治领导人树立起负面榜样时，专业人士坚持公正原则、恪守职业道德就变得至关重要。没有律师的帮忙，你很难颠覆一个法治国家；没有法官的参与，你很难进行作秀式的审判。威权领导者需要顺从的公务员，而集中营的主管则寻找对廉价劳动力感兴趣的商人。

【批注】职业道德这一条是针对美国社会的专业人士，如律师、法官、医生、企业家，等等而言的，提摩希·史奈德有感于当年不少无良律师、医生、商人为纳粹德国服务的历史提出了这一条。

如果专业人士坚持职业道德，纳粹德国要实现其暴行应该会困难得多。因为纳粹德国实现其暴行需要许多的人力，也需要许多专业人士的帮助。

“例外”或“危机”是威权与极权政府的常用词。美国的川普政府对于纳粹德国的学习简直就是亦步亦趋。他们都想办法让专业人士向权力叩头。其中一个手段就是：用“例外”或“危机”的名义，要求专业人士降低专业标准或放弃公正原则，甚至于抛弃职业道德。

提摩希·史奈德指出：“例外”或“危机”的时刻正是专业人士坚持职业道德的时刻。然而从历史上看，他们中许多人都选择了“只是服从命令”的做法，也就是阿伦特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批判的“平庸之恶”的行为。

6. 警惕准军事（民兵）组织。当那些一直声称反对体制的持枪者开始穿上制服，举着火把和领导人的肖像四处游行时，末日就迫在眉睫了。当支持领导人的准军事组织与警察和军队混杂在一起时，末日已经降临了。

【批注】美国民兵的形象我们在四年前的一月六日川粉冲击国会山事件中，以及在川普支持者的各种集会中早已经见识了。

其中一些人似乎已经穿上了制服，成了美国移民及海关执法局  U.S. Immigration and Customs Enforcement，简称ICE）人员，对于美国移民和公民进行各种骚扰。

接下来要观察的是：什么时候，这些人会组织起来搞支持川普的大游行了。

记得多年前在中国，虽然大家没有枪，也没有制服，然而“举着火把和领导人的肖像四处游行”的事情是常常发生的。然而那不是原创，而是在模仿苏联。而苏联又是在模仿纳粹德国。

什么时候，美国如果这么做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小心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