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郎

应中宣部之召， 本周回京参加五毛座谈会。 座谈会中心议题是当前中国经济局势， 本人依据官方公布的经济数据和个人的观察， 在会上作了如下发言：

各位领导， 五毛同仁：

本人这次回国履新， 在上海浦东机场下飞机， 迎面而来的是上海湿热沉闷的天气，非常不适应， 虽然经常回国， 可这次第一次感到中国气候和气氛压抑，令人沮丧。 

偌大的浦东机场空空如也， 跑道上起落的客机寥寥无几， 完全无法和纽约JFK机场繁忙的景象相比， 即使和东京台湾桃园的机场相比，也有巨大的落差， 来华的旅客多大多数都是回国探亲出差的华人，外国人极少，疫情前各种肤色的外国游客拥挤在机场的情景不再。 机场上为数不多的老外手指使劲儿划着手机上，填写非常不user-friendly，且早已失去意义的海关健康申报app, 这个app还保持着旅客过去两周行踪的问卷项目。 好容易通过海关， 老外和华侨老帮菜们又一脸懵逼地望着手机里复杂的支付宝，微信支付app安装程序。没有这两个程序， 在中国寸步难行。 中国两大电子支付体系支付宝和微信不支持visa, master卡。 要想开通微信支付宝， 必须到银行开户， 外国人开户要求繁琐严格，开户者需要提供签证证明，个人所得税证明，暂住证，房租租赁合同，实名手机，甚至五险一保证明等等，这一点相信我们这些海外五毛都深有体会。中国实际上等同和国际通用支付系统割裂开，弊端显而易见，已经严重地影响了国际旅游和交往。 

三年野蛮的新冠封控后果终于露出它的峥嵘面目，首先受到冲击的房地产业，疫情严重影响了消费者信心， 楼市滞怠，交易量萎缩，开发商资金链断裂，房地产业暴雷。 继恒大破产， 另一家房地产巨头碧桂园也出现未按时支付债券利息， 债券交易被停牌，引发市场恐慌，担心碧桂园倒闭，其实碧桂园的经营在房地产业还是不错的， 除了债务比率（82%）略高于财政部划定的70%红线以外，总体财务状况健康，去年的盈利有400多亿RMB, 可今年上半年营销锐减30%，给碧桂园现金流造成巨大压力。 疫情放开后没有出行市场期待的报复性购房热情， 恰恰相反，消费者纷纷提前还贷，握紧钱袋，不再消费。这是台湾经济学家辜朝明提出的资产负债表衰退（balance sheet recession)的特征。也就是传统经济学所讲的“通缩”。 日本九十年代进入通缩衰退，化了三十年才刚刚走出衰退，代价巨大，从世界经济第一队列跌落到第二队列，顺便提一下，辜朝明是台独大佬辜宽敏的儿子，他属于看衰中国经济派。碧桂园现象并不孤立，看看房地产业的股价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历史高价       7月股价（RMB)

龙湖地产        53.6             7.26

Soho中国         7.4             1.13

雅居乐           17.84            0.99

融创中国        49.56           1.09

碧桂园           19.56            1.1

碧桂园服务     85.2             6.5

比较一下中美开发商的债务结构，我们能够发现唯一的区别是中国开放商对于建筑贷款的依赖程度要高于美国 （35% vs 20%), 这个差别导致中国楼市出行危机，中国金融机构的损失大于美国，有人估计，如果碧桂园破产，会引爆房地产雷区，中国银行面临2万亿元坏账和巨大的下游供应链损失以及千万人口劳务人员失业的严峻局面。中国政府会不会出手救助碧桂园现在还不明朗，出手救援会给市场输送一个不好的信息，等于说给不负责任的坏孩子提供庇护，产业会更加肆无忌惮，反正有政府兜着。 商人的特点是贪婪，碧桂园出事， 董事长杨妍惠赶在宣布违约前捐了60亿给所谓的“强国公益基金”。 这家基金的幕后老板就是他们杨氏父女。这种做法等于沉船老鼠跳槽，转移财产，和碧桂园做切割。这就暴露出中国法律的漏洞，美国破产法对于破产欠债者的资产追溯期通常为两年，信托资金转移追溯高达十年。而中国似乎没有明确法定追溯期限。碧桂园刚出事，紧接着中融信托也暴雷了，有3500亿RMB的带离理财投资被停止交易，中融的理财投资有很大的比例是在房地产里。 看来中国已经无法避免日本90年式通缩，楼市崩盘或者是美国2008雷曼破产引发的金融海啸。

其实不需要这些大数据，只要在街上逛一下，我们就能感受冷酷的经济现实。即使在三伏天，也有一种掉进冰窟窿，浑身冰凉的感觉。 长三角地区公务员的普遍减薪20%-25%。 年轻人求职难于上青天， 我的亲戚有一家小型大数据处理公司， 一百多个员工而已， 如今接到的求职履历许多是国内双一流的大学毕业生， 要是从前， 双一流的毕业生根本看不上创业型的小公司。 空荡荡的购物中心， 倒闭的街边小店似乎在提醒世人：中国经济病了， 而且病的不轻！

只有大胆果断的经济改革方针才能使得中国驶离金融风暴，安全进湾。美国式的QE不适于中国国情，这是今年三月公布的中美货币供应量的比较：

美国M2：21.2万亿美元，GDP：25.47万亿美元，CPI：>7%

中国M2：273.8万亿人民币，GDP:121万亿人民币。CPI:2.1%

按美元计算，中国M2：40.14万亿美元，GDP：17.7万亿美元

中国M2/GDP 系数为：2.26

美国M2/GDP系数为：0.83

看似中国的货币供应量远远高于美国货币供应量 （中：GDP的 225% vs 美 GDP的 80%） ，但中国的CPI却远远低于美国 2.1% vs 7%. 这怎么可能？ 只要把中美的储蓄比率比较一下就能够看出端倪了。 中国的国民储蓄率是40%。 而美国国民储蓄率只有 5%。 把储蓄率套入M2供应量，中国274万元的M2供应量里，有将近90万亿为国民储蓄， 而美国国民储蓄率只有几千亿。这就是为什么美国M2供应量低于中国， 通胀却比中国严重的多。 这也说明另一个问题， 中国百姓消费意愿低落， 给他再多钱，他也不消费，即使消费也是用在个人债务减持上面， 付清房贷车贷。而这种“消费”是通缩的根本原因，这是会计知识101. 如果balance sheet右边的负债额下降，杠杆作用消失，左边的资产额也必然会下降。 

国际经济界对于日本三十年通缩衰退研究最多的是中国学者，据说研究这个问题一半博士论文是中国人发表的，所以中国政府对于通缩的危险有着深刻的认识，也应该有明确的因对方针。改革开放依然是有效的良方。 为外资提供优惠的税收政策，为老外提供来华旅游的便利，尽快拆除中国金融和电子支付系统构筑的歧视性的支付屏障。 政府出面大力刺激经济手段，这是对付通缩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像tylenol对付发热一样有效。刺激经济的方法多种多样，比如把地方债务和中央债务合并，把利率降到零。为私营企业注入充裕的流动资金等等，把马云请回来， 就像当年邓小平请回老九一样。 只要力度够大，这些措施会在一年之内见效果。然后再解决经济结构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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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言过后，台上的领导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难解读：“这些我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