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狄

用脚踢的足球 12/22/2022

世界杯落下帷幕，梅西终于捧起了大力神杯。兴奋之余，想起一些和足球有关的趣事。

小时候个头不高，球也踢得不怎么样，但有一阵子还是有一帮孩子跟在屁股后面，就因为我手里有个球。那时候的孩子，谁要是有个球，就跟现在哪个中学生有辆车似的。

初中毕业后，上了两年的技校，学校在北京近郊，有个相当正规的足球场。记得学校的一位体育老师是六十年代八一队的队员，球场就是他带着学生用几节体育课的时间平整出来的，从那以后就迷上了足球。因为是住校，有的是时间，下课后踢，吃完饭踢，天不黑不回宿舍。买双球鞋不容易，为了能穿得时间长点，新鞋买来就到附近的小镇上找修鞋的把崭新的鞋面上热补上一块胶皮，这样那双鞋至少能多穿半年。

七十年代初期，国足还是戚务生，王积连，张业福的天下，迟尚斌，容志行都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那会儿能到工体看场比赛是件很奢侈的事，为了能看看国脚们的风采，几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常去先农坛，隔着网子看国家队训练；到地坛看国家队和北京队的训练比赛，站在球门后面看张业福守门。穿着双贴了胶皮的球鞋，一边看，一边议论，一边还比划着。

七四年世界杯时，那份《参考消息》成了宝贝。从那上认识了贝肯鲍尔，克鲁伊夫；知道了全新的全攻全守战略和造越位的技术。世界杯结束后，深深地为荷兰队惋惜，在领先一球的情况下，错误地保守退防，结果让西德队后来居上。棋错一招，痛失良机，荷兰队直到现在还和大力神杯无缘。

那时候没电视，参考消息上也不登照片，每个人脑子里球星的形象全靠想象。报纸上的克鲁伊夫映射到脑子里的形象是一员体态修长，玉树临风，神色严肃，风度翩翩的儒将。后来见到照片后发现并不尽然，但玉树临风这个词是绝对没错的。

后来才知道，克鲁伊夫之前还有加林查和更伟大的球王贝利。七七年，由一群退役的，包括贝利、贝肯鲍尔等国际巨星组成的纽约宇宙队到中国访问比赛，有机会在电视上一睹球王风采。一帮老星星在场上做秀，不像是比赛，更像是表演。比赛结果记不得了，但有个细节仍记忆犹新。贝利抢断，动作略大，结果被裁判吹犯规。从肢体动作上看，球王很不以为然，但马上又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球，转身交给了裁判。足球比赛中很少能见到这种场面，大概也算是球王的一种风采吧。

再后来关心国足，盼着他们能打进世界杯。第一次有机会冲出亚洲，没想到遭沙特暗算，功亏一篑。第二次有机会，却在主场败在香港队脚下，到手的鸭子又飞了。一时间，骂声四起，但那还是恨铁不成钢的骂。刘心武为此写过一篇报告文学《519长镜头》，文中记录了那场比赛结束时的一个场景：国足队员退场时，从观众席上传来的一片潮水般的骂声，最直接，最典型的国骂：“曾雪麟，x你妈！x你妈，曾雪麟”。（曾雪麟是当时国足的主教练），国足从此一蹶不振。不过到现在，早已听不见那种发自内心的、痛心疾首的骂声了，不绝于耳的是各式各样的花式调侃和嘲讽。在最近脱口秀大会上，呼兰还在用国足梗，说有人曾问贝利他的哪个进球最漂亮，他说：下一个。你要是问国足他们哪个教练最好，他们一定会说：上一个。

到美国后发现，基本上没地方看球去。实在想看，得找个西班牙语的电视频道，才能看到转播。久而久之，这份心也就淡了。

公司在伦敦有个办公室，所以常有英国同事来。一次午餐时和他们聊起足球，引起一场很有意思的对话。美国人说：你们那种用脚踢的足球是女孩子的项目，而且是小丫头们的项目。英国人说：你们那种用手玩的足球纯粹是一帮糙老爷们儿暴力倾向的合法发泄。美国人说：所以你们那有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德行都散到国外去了，我们这只有温柔贤淑的足球妈妈。英国人一时语塞，只好转移话题。

当然了，今非昔比，现在情况已大不相同了，特别是有了职业足球协会以后，美国足球，用脚踢的那种足球，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回世界杯，还进了前十六，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