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中城市才有的机构设施——国际机场、综合大学、职业球场、交响乐团、博物馆……这里应有尽有，人口也在四分之一世纪增长一倍。有人开玩笑说，哪里还能再以“小城”自居？城市口号应该改为“世界最小的大城市”才对


　　跨越美利坚之旅·下篇：东返记（第10天·续）

　　◆高伐林

　　（写于2020年8月16日—9月10日）


　　第10天（续）


　　十九世纪中叶的加州“淘金热”中也有来自远方国度的华人。
　　1850～1883年期间，一些华人以此地为家，以淘金为生，常年保持在五十人左右。我看到网上有些中文游记说华人淘金的效率挺高，以致被其他淘金者羡慕嫉妒恨，受到刁难甚至欺负云云，但没有看到这方面的原始记录。

　　华人商店兼银行遗址。

　　淘金华人仅存的遗迹，就是一个名为“华合”的商店和旁边的小石屋。跨进去，几个汉字像磁铁一样吸住我的视线。汉字维系着华人淘金者们与故国乡土的感情牵连，虽然他们未必识字，但看到这几个汉字，宛如“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从这几个字能闻到故土的气息、能听见亲人的声音。当年这里卖淘金工具和一些产自中国的日用品，也是银行和华人聚集社交的场所。1883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华人居住区，淘金的华工从此星流云散。他们的遭遇多随滔滔河水散逝，被漫漫河砂掩埋了。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陈毅词）我们就找了张树荫底下的桌子野餐。
　　从公园出来，我启动引擎，一头又扎进了葱葱茏茏的山林，脑海中不知怎么竟不伦不类地想起了那一句据说是习近平担任浙江省委书记时搬用的口号：“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

　　雷诺到了。这也就意味着告别了加州。
　　雷诺（Reno）位于内华达州，其别号为“世界上最大的小城市”（The Biggest Little City In the World），这句口号，遍布雷诺，写在该城著名的地标——雷诺拱门上，也在国家汽车博物馆外高悬头顶。
　　雷诺被誉为“最大的小城市”，是因为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中城市才有的机构设施，这里基本都有，像国际机场、综合大学、职业球场、音乐厅、艺术博物馆等。居然还有一个档次不低的交响乐团和好几个高水平的博物馆。够夸张的是，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保龄球馆，还附带国际保龄球博物馆和名人堂。
　　雷诺的经济发展得比较快，人口从1990年的13.4万，增长到2016年的24.5万——24.5万人口在中国，不过是一个大点的乡吧？在美国，这就算很有点规模了！有人开玩笑说，雷诺哪里还能再以“小城”自居？城市口号应该改为：“世界最小的大城市”（The World's Smallest Big City）才对。

　　雷诺很以“世界上最大的小城市”这句话自豪。

　　雷诺其实也得益于“淘金热”，1850年之前西进拓荒者就开始聚居在这片肥沃的河谷上。这一带发现金子后，人口不断涌来，房子越建越多。1868年设立雷诺市，名字取自南北战争中具有传奇色彩的雷诺将军（Jesse Lee Reno）——此人被称为“战士中的战士”，胸部中弹临死之际，还镇定自若地告诉同袍“我死了，再见”。
　　横跨美洲的铁路竣工通车后，雷诺成为美西的交通枢纽之一，采矿业和农业的发展巩固了其地区经济中心的地位。后来畸形发展的却是赌博业——中国人常用“吃喝嫖赌”表达贬义（“喝”当然不是指渴了喝水，而是指喝酒），现在对“赌”换了个带有正能量的说法，叫“博彩”。在博彩业中，雷诺如今的地位，是坐美国第三把交椅，名列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这一西一东两个赌城之后。但在1960年代之前，雷诺是全球赌博业的“Number 1”，是著名博彩集团凯撒娱乐集团（Caesars Entertainment Corporation）的发祥地；全世界最大的老虎机制造商国际博弈科技公司（IGT）的总部也在这里。但随后拉斯维加斯急速冒升，相邻的加州的印第安赌博业兴起，竞争者一多，雷诺的赌博收益急剧下降，一些小赌场相继关门大吉。
　　张桦与我都不嗜赌，但是来到这里，如果不费事，也不妨见识一下老赌城的模样。不巧的是，我们想去的两个有名的赌场都因修路封了道，堵得厉害，因为人生地不熟，要绕道可能得转半天，尘土飞扬，路面坑洼，骄阳又一点不客气，只好折返作罢。张桦还是想试试手气，好在雷诺每家杂货店都有三五台老虎机，大同小异，张桦过了一小把瘾——十块二十块，输光了事。
　　雷诺名气最大的博物馆是国家汽车博物馆（Reno National Automobile Museum），紧挨着穿城而过的特拉基河（Truckee River），1989年开业。我们虽然不够格自称“车粉”，还是不能免俗，想见识一下。可惜一路耽误，实在没有充裕的时间和从容的心态来参观，只能走马观花。据介绍，博物馆内共收藏了209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古董车，例如第一辆奔驰车的原型，以及名人拥有过的或是在电影中出现的稀有车型，很多都是所谓限量版。这个博物馆也是《汽车收藏家》杂志所评出的世界十大汽车博物馆之一。根据汽车年份不同而分为四个展厅：1号展厅展示了19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初期建造的古董车；2号展厅的汽车大都建造于1910年至1930年间；3号展厅展示1930年至1950年生产的汽车；4号展厅则展示了1950年至今生产的名贵汽车；博物馆还设有赛车和越野赛车名人堂……
　　这里的展品，大部分都是赌场老板威廉•哈拉（William F.Harrah）收集的。

　　汽车博物馆所有的展品都透出堂皇华贵，浑身内外珠光宝气。

　　谈到雷诺，还有一件不知该算可喜还是可悲的事：同在内华达州的美国第一赌城拉斯维加斯，素以方便的结婚程序而号称“结婚之城”；但这座雷诺城，却是20世纪初美国著名的“离婚之城”：在离婚还被认为不光彩的年代，雷诺市议会敢为天下先，于1908年通过了一项著名的“免责离婚”法案：夫妻双方只需要同住满一定时间，缴交一笔费用就可申请离婚。随后，政府逐步将要求同住的期限缩短，最初是半年，1927年缩短为3个月，1931年缩短为6周……办理离婚竟成了雷诺的“支柱产业”，名声在外，吸引了美国各地成千上万对夫妇来离婚。中外很多作家都写过关于离婚的作品，鲁迅、老舍都有标题就是《离婚》的小说，1999年，中国还出品了一部21集电视连续剧《离婚》，足见离婚对中国人来讲，是件戳心扯肝的事。要是结婚就像买一个汉堡那么简单，离婚就像退一包纸巾那么容易，人们还用那么琢磨来掂量去吗？我们来到了一个快餐年代，像“相思”、“失恋”这些词也都急速贬值，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阳光太毒，天气太热，无心好好逛雷诺，上车打开冷气使劲吹。张桦接过方向盘，我可以看看风景了。但这一路，可以说是我们一路走来最没有风景可言的地段，荒凉干燥，开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看到像样的居民点。让我纳罕：离开经济繁荣的加州，才一百来英里啊，就冷落成这样！

　　公路右侧这一大片延伸了好几英里、白花花的是什么？我们猜不出来。不会是积雪吧，是苔藓？还是盐碱地？

　　风驰电掣抵达温尼玛卡时，太阳还老高老高，正好有点时间来加油和采买一些粮草。今天开了430多英里（700公里），近7小时。根据我们这几天的经验，每天开6小时车跑400来英里，并不太费劲。
　　地图上看温尼玛卡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圆圈，但居然很有规模，加油站就有三四家，还有Wal-Mart级别的好几个大店，让我啧啧称奇：这么人烟稀少的地区，怎么支撑得了这些生意呢？
　　旅馆真不错，前台是个犹太小伙子，手脚非常利索，三下两下就搞定。进房间一看，价廉物美，物超所值，真叫一个宽敞，还别致！竟然分成两个半开放的单间，浴室洗漱间也成曲尺型。房间里灯光明亮，家具众多——小圆桌、两沙发，四个床头柜，外加电视柜。我们倒用不着这么多家具，最关键的是，网络大畅，让人心情也大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