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山人

一

纽雷也夫上校正在苏凯－30战斗机上作起飞准备，一辆加长黑色轿车悄然驶到机旁停下。

纽雷也夫很生气：马上就要起飞，这车来捣什么乱？他望望梯子上的机械师米沙，后者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车门开了，一个警卫跳下车，搀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胖子。大胖子矜持地微笑着，向米沙挥挥手。米沙大吃一惊——原来是总书记！他忙不迭地举手敬礼，已经戴上氧气面罩的纽雷也夫却无动于衷。

总书记歪着头，左摇右摆地走到机旁。在他身后的是空军司令科涅夫元帅和空二师（“夏伯阳师”）师长佐罗琴柯大校，还有总书记的卫士长安东诺夫。

“中尉，”师长命令米沙，“把梯子搬到后舱，总书记要上去看看。”

米沙遵命。

在师长的亲自扶持下，总书记呼哧呼哧地爬上梯子，先向前舱的纽雷也夫挥挥手：“同志，您好1”

纽雷也夫头也不回，扬起戴白手套的左手，算是回答。

总书记尴尬地笑笑，便要爬进后舱。刚抬起右腿，师长劝道：“您还是不要进去吧，后座很不舒服1”

总书记摇头道，“真的吗？那么我更要体会一下。飞行员同志每天都坐这样的座椅，如果真的不舒服，那就是我们设计局的失职。”

总书记这样说，倒也不是完全为了作秀。他刚刚视察过飞行员食堂，把灶台上的十一个锅盖挨个儿揭开，看看飞行员吃得好不好。

经过一番奋斗，总书记总算把自己硕大的身躯塞进后座。他得意地向地面的人们竖起大拇指。

师长恭维道：“您的身手真敏捷！比我们的新飞行员也不差呢。”

“报告，我还等着起飞呢。”纽雷也夫说。

“啊，起飞！”总书记突然兴致大发：“能不能带我飞一次？”

元帅和大校一起叫道：“不行不行，太危险！”

纽雷也夫心中一动，建议道：“总书记可以随机滑行到跑道，到时请他下机，万无一失。”

安东诺夫认可这个意见，但是要求和总书记一同乘机。

“欧清哈拉硕（很好）！”纽雷也夫冷笑一声：“飞机就俩座儿，要不您坐翅膀上？”

安东诺夫无语。元帅便一再叮嘱纽雷也夫，要确保总书记的安全。可是总书记对于这种滑行的安排并不满意，他一心想上天。于是元帅对他说，过去曾有一位没有飞行经验的政委在起飞后猝死，珍惜生命的总书记便不再多言。

二

米沙给总书记戴上头盔和氧气面罩，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迅速滑下梯子。

苏－30缓缓向跑道滑行，总书记等人的座车跟在后面。

到了跑道上，纽雷也夫打开加力，飞机引擎轰鸣起来。他通过座舱通话器告诉总书记：

“我们要起飞了，请放松。”

总书记的脸色变得惨白：“等一下同志，您应该让我下飞机呀。”

纽雷也夫关掉通话器，开始呼叫塔台：“028准备就绪，待命起飞。”

元帅、大校还有米沙都跟着飞机去跑道了，塔台的人哪里知道飞机上有总书记？于是，两发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纽雷也夫拉下操纵杆，飞机加速，猛地向前一窜，总书记的后背死死贴在椅背上，吓得他使劲敲前舱的隔板，连叫“让我下去！”

“别敲！当心碰到弹射开关！”纽雷也夫打开通话器：“您不想被弹出飞机吧？”说话间，机头已经昂起，战机迅即冲向蓝天！

“您您您……”总书记都要哭了，“您言而无信，我，我有心脏病呀1”

苏－30飞上天，地面的人们都惊呆了。安东诺夫仰头看着越来越高的飞机，惊呼道：“不好了，总书记被劫持了！”

元帅如梦初醒，高叫：“快去塔台！”于是一群人慌忙驱车而去。

飞机继续爬高，但是很平稳。总书记虽然很惊慌，但毕竟没有出现心悸的感觉，于是恢复了一点大国领袖的尊严。他敲敲通话器，质问纽雷也夫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纽雷也夫平淡地说，“只想带您上天转转。”

“是吗？”总书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要叛逃，把我献给美国作大礼呢！”

纽雷也夫笑了：“哪儿的话呀，总书记同志。”

总书记坚定地说：“就是落到西方手里，我也会坚决斗争，就象柯楚别依那样，什么严刑拷打都不会让我屈服！”

三

元帅走进塔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解除指挥官的职务并送交军法审判。接着，他向中央政治局汇报了事件经过，并请示是否拦截。

克格勃主席诺维科夫回答说：我们将下达全国净空令，但是拦截会危及总书记生命，先做做飞行员的工作看。

元帅便命令塔台向纽雷也夫喊话。

纽雷也夫默不作声。

元帅一把抢过话筒大吼道：“纽雷也夫！我是科涅夫，我命令您马上返航！”

纽雷也夫仍然不回答，不过话筒传出惊魂甫定的总书记和纽雷也夫的对话。

总书记：这飞机是多少马力的？

纽雷也夫：我们不兴说什么马力驴力的，只讲发动机的推力。

总书记：啊哈！推力！就是他妈的作用力反作用力嘛！飞机把废气放出去，给空气一个作用力，飞机就前进了嘛！这就好比我们在游泳时放一个大响屁，我们就游得快一些……

塔台上的人都被总书记的话逗笑了，虽然这有点不合时宜。

纽雷也夫：不是废气，是涡扇发动机把吸入的空气和燃油混合燃烧，将热气流集中定向喷出，才能产生推力。

总书记：反正都一样。我们开飞机，就是要增加作用力而减少反作用力，这就是正能量，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辨证法嘛！

纽雷也夫憋住笑，心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总书记：飞行员同志，您飞的真稳，好技术呀！看来坐战斗机上天也是乐趣嘛！

纽雷也夫：您还没有遇到复杂情况呢。

总书记：比如？

纽雷也夫：比如天气、机械故障等等，还有这个——

纽雷也夫故意作了一个“鹞子翻身”动作，大头朝下的总书记立刻杀猪般地尖叫起来。

元帅跳着脚大叫：“纽雷也夫！您他妈搞什么鬼？快给我下来！总书记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毙了您！”

四

克里姆林宫小会议室。

政治局委员们听着实时转播的机舱－塔台通话，个个心情复杂。

部长会议主席马琳斯基皱着眉头说：“纽雷也夫拒绝和塔台通话，还故意翻滚折腾老大，这可不是好迹象。他会不会叛逃？”

师长报告说：飞机上的油料只够飞到明斯克，出不了国境。

国防部长索科洛夫元帅：跑是跑不了...... 可是万一飞行员要和老大同归于尽怎么办？

诺维科夫：纽雷也夫的小舅子去年跑到西柏林去了，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让他飞…...

最高苏维埃主席哈巴罗夫抱怨说：老大也不像话，脑袋一热就犯二，好好的非要上天干什么？这下出漏子了吧？

纽雷也夫突然压低机头，飞机骤降三千米！

总书记感觉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某种液体不禁从下面流出来，把裤子也弄湿了。

“我抗议！”总书记带着哭腔说：“您…… 您不能这样对待人民领袖！”

“人民领袖？您是苏联公民一人一票选出来的吗？”纽雷也夫冷笑道，“您这个总书记，好像也不是全体联共党员选出来的吧？我怎么不记得投过您的票啊？”

总书记语塞。

“唉，”纽雷也夫叹道，“想想看，您和那些民主国家领袖在一起开会，人家都是民选的，就您一个独裁者，还有脸站在那儿，您的脸皮比城墙拐弯儿都厚吧？”

“够了够了！”总书记恼羞成怒，宣布立即开除纽雷也夫党籍。

“我在三点钟还有重要会议！我命令您立即降落！耽误了军国大事，我就把您的身高减去一个脑袋的长度！”总书记尖叫道。

“耽误不了！”纽雷也夫狞笑道：“我们直飞克里姆林宫！”

五

莫斯科卫戍区导弹三营接到命令：一架美军F35隐形飞机企图偷袭莫斯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击落！

雷达屏幕上，一个光点正在缓缓移动。营长立即向上级报告：飞机雷达反射截面很大，不象隐型飞机，倒像是苏－30或者类似机型。

上级吼道：不管是什么机型，先打下来再说！

机舱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铃，抬头显示器上的“雷达锁定”红色指示灯急促地闪烁起来。纽雷也夫一把按下弹射开关，舱盖崩开，前后座椅在火箭推动下向上弹出四十米，半秒钟后绽放出两个巨大的花伞。

就在此时，两枚“山毛榉”导弹一前一后击中苏－30，空中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

在马琳斯基提议下，政治局立即通过决议，授权塔斯社发布下列消息：总书记在亲自部署、亲自指挥的一次军事行动中，不幸壮烈牺牲。党和国家追授他苏联元帅军衔，并将为他举行隆重国葬。

真是迫不及待。

其实，还在空中飘荡的总书记并没有死。纽雷也夫可以作证：总书记从机舱弹出那一刻就一直在惊恐地哭叫，这会儿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