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也許不被很多人注意，對於十年來統領中國政壇的總加速師習近平，西方一直懷着極大的好奇心，卻又苦於無法獲知更多的真實資訊。原因很多，除了中共一向黑箱作業，對領導人的個人資信極端保密以外，習很少在公眾場合真實自然地流露自己，也有一定關係。他幾乎從不即興講話，讀的發言稿都是別人捉刀代筆。他喜歡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防彈背心和層層的黑衣保鏢中間，連偶爾的崢嶸都不露。國外眾多政治評論家為此很苦惱。他們都同意一種說法，對習的了解和分析，到目前為止，大都建立在流言或謠言的基礎上。不了解一個大國領袖，不知道他是誰 ，他會走向哪裡，怎麼會知道這個大國何去何從？這對於整個世界是極大的不確定性。而不確定等同於風險。世界上沒有哪一個投資人喜歡不可知風險。比如，台海究竟是會否爆發一場世界範圍的大戰？不知道。沒有一種對近期戰爭的準確預判，那麼一切投資人都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所以，一直以來，外界對了解一個真實的習近平，抱有極大的欲望和衝動，這是不奇怪的。

其實，比較而言，我覺得習近平相對還是可以理解的。與習竭力想並肩齊驅的兩位前中國領導人毛澤東鄧小平比起來，他更容易被人認識。要說深藏不露，毛的造詣最高，鄧隨其後。比如，為什麼毛要參戰朝鮮，發動文革，半個多世紀過去，人們仍在猜測。至於鄧在生前的那些秘密，死後誰也沒法解開，只有他本人心裡最清楚。可是他要求把骨灰灑進海里，從此無影無蹤，再無干係。

習一尊就不如他的前輩。我個人的看法，習屬於紅二代，有着他這一圈人不可擺脫的印記。而這一代人與早年從白色恐怖的血腥中掙扎出來的前輩相比，單純和平庸得多。這有點像清朝開國元勛和八旗子弟的關係。中共也是“馬上打天下”，然後他們的子弟太平年代長大，受到父輩的蔭庇，養尊處優，無牽無掛，形成一種相對固定的人格。從這個角度去解讀習，很好理解。雖然習也在文革中受到一些小挫折，那不算什麼，其本性還在那裡。

我的判斷不是捕風捉影。因為我本人生長的環境也與他相似，連年齡也相同。不同的是出國後早已蛻化成異類。記得學校在家庭出身這一欄，一律填“革干”，即“革命幹部”的縮寫。不論高幹中干低干，都用 同樣稱呼。我的小學同學都屬同一個圈子，同樣的子弟學校，同樣住機關大院。這一圈人，那時還沒有“紅二代”之說，一般叫幹部子弟或高乾子弟。他們的優缺點強勢弱勢，大致相似。概括起來，大致有以下這些特點。

其一，比較單純和簡單。習總在當儲君的時候，順道去墨西哥訪問。離開墨西哥前，與當地華僑見面。他說，在國際金融風暴中，中國能夠基本解決13億人口的吃飯問題，已經是對全人類最偉 大的貢獻。其中有這麼一句金句廣為流傳：“有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外國人，對我們的事情指手畫腳。中國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飢餓和貧困，三不去折騰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聽了這句話第一感覺是耳熟。我那個同學朋友圈裡，說話就是這個腔調和邏輯。大致上是，看事情只從自己的一面出發，不懂換位。而且，即便涉及外交和國際關係，照樣感情用事，滿不在乎。至少，換了錢其琛或其他資深官員，不可能這樣說話。不過遇到川普總統這樣的直率人，或許也能相處。要不然也不會稱他“我的朋友”。

江澤民當年為什麼看中習近平，抑或喜歡的就是簡單好弄。不過現在恐怕悔之不及矣。當然江在臨終前也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照中共現在這個從封建皇朝沿襲下來的封閉體制，哪怕頭再腦簡單的人，到了權力頂端，也會被身邊圍繞的宵小們調教得滿肚子壞水。越頭腦簡單，越容易學壞。被人教唆利用了，還不知東南西北，春夏秋冬。

頭腦簡單的人，做事情只看簡單的邏輯簡單的結果。在他看來，執行一個政策只會有一個結果，理所當然就問題解決問題。他不會去想一想結果的結果，甚至結果的結果的結果。所以，當你看到習核心在大刀闊斧決策之後，碰到一個釘子，就馬上縮回去，朝令夕改。他身邊的智囊團里，即便有幾個深謀遠慮的，也不會斗膽向他進諫，什麼事別去做。保住俸祿當然比國運更重要。習中央的許多令人瞠目結舌的政策，都是這樣出來的。比如與美歐交惡，禁澳煤進口，拉閘斷電，封城封戶，嚴令零感染。等等。

其二，好大喜功，出手闊卓。高乾子弟一般都不學理財，因為從來用不着。自小到大衣食無憂，哪裡懂得精打細算。這與那些出生偏遠農村，一路苦讀，鯉魚跳龍門進了大衙門的共干不同，簽起項目來手筆很大，毫無顧忌。而且，既要比肩自己的父輩，當然更要有所作為。近年來的耗盡國庫儲備的幾個大項目，比如一帶一路，雄安新區，大筆外援等，都是這樣來的。只要注意一下國庫的歷年賬目，所有人都看得出習是怎樣把前任積累的家底，快速花光的。說他是敗家子，並不為過。

其三，貌似哥們義氣卻睚眥必報。絕大多數幹部子弟從小受寵，受不得欺負。社交圈比較單一，不懂與不同背景的人打交道。所以處事任性，翻臉很快。網傳習近平頗欣賞《水滸》裡的山大王宋江，常以已自比。細想起來，違反中共不搞山頭的傳統，在黨內拉扯習家軍派別，都有點像。不過說到宋江，別忘了還有手刃閻婆惜這一節，此人的報復心也一樣地重。

現在人人都知道香港銅鑼灣書店事件，受害人就是不知敬畏，發行了《習近平和他的的情人們》一書。習報復到最後，甚至不顧國際忌諱，硬是推翻了鄧小平的一國兩制。這下得罪的除了香港人，台灣人，英國人以外，還留下不守信用，隨意撕毀協議的對外惡名。

另一很典型的例子是與澳大利亞翻臉。這些年來，經過外宣統戰的不懈努力，澳大利亞的朝野上下，幾乎布滿中共的朋友。沒想到一夜之間，盟友變成了仇敵。

哪怕在黨內，親密戰友之間，習與其翻臉的盟友也屢見不鮮。前有薄熙來，王岐山，後有王滬寧，劉鶴。接下來還不知有誰。不過，現在對他的翻臉不認人最有體會的那一個，不是別人，正是一手提攜他上位的前核心江澤民。估計到死江也看不到和解可能。

其四，外表強悍，內心怯弱。生長在和平年代與戰亂年代的兩代人，最大的區別，在於是不是經得起大陣仗。習平時嘴上看起來強硬，但一遇真刀真槍，內心立馬膽怯。因為這輩子他沒見過。

就拿整肅黨內的政治對手來說，老毛是祖師爺級別的。中共當年集天下之英豪，但沒有人敢不服毛，都說“搞不過他”。相比之下，習整肅了十年，也只清掃了外圍而已。真正的對手如江曾，鄧家葉家，王岐山李克強，一個都沒有撼動。

當然，時代不同了，現在講的是妥協，不是趕盡殺絕。但那也屬於無奈，照性子，自己對手的下場，最好都像桂民海一樣，那才過癮。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想到真把黨內鬧得雞飛狗跳，自己也絕占不了什麼便宜。與偉大的黨同歸於盡嗎？估計還沒這個膽。記得十八大以後，習就籌備“清黨”。為此我還提過建議，《清黨不如解散》。結果後來不了了之。

剛剛結束的2021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已彰顯了習的頹勢。他今年的三大目標，即共同富裕，反壟斷，減碳排，在會議的決議里一個都沒出現。他得到的反倒是一段教訓：“領導經濟工作必須尊重客觀實際和群眾需求；領導幹部要加強經濟學知識、科技知識學習，……堅持正確政績觀，敬畏歷史、敬畏文化、敬畏生態，慎重決策、慎重用權。”這顯然對於爭取明年連任的習大大，甚為不利。

習距離自己一生的最大目標連任三屆當核心甚至終身，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以習近平的個性性格膽魄膽略，還有那臨門一腳嗎？只有天知道。

2021-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