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  领（中篇小说）

万沐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十六、都是显摆“爱国”惹的祸

总领馆每周的侨务工作碰头会正在进行。

大家感到华人社区的侨领们太爱显摆自己的“爱国”成就了，本来已经打过招呼，在支援国内抗疫物资上一定要低调，不要让主流社会感觉太明显，但有些侨领就是怕自己做的事大家不知道。对此，新来的胡浪总领事也深有体会。不过，他也感到很无奈，觉得天下的侨领都是一个德行。他以前在欧洲做过侨务领事，在南美一个小国还做过大使，遇到的侨领好像个个都是一副随时随地想邀功领赏的样子。来到奥克出任总领事以后，侨领们依然还是这副模样，就是想表现，总是打听看有没有回国风光的机会。本来曾经给侨领们打过的招呼，似乎也根本无法抑制他们招摇过市的冲动。

七八个人坐在一起，有个副领事抱怨说：“开始还以为自己做外交官是要干多大的事，其实还不如我妈那个街道办事处的干部有权，每天净干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些侨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个个话说的天花乱坠，做起事来却鸡鸣狗盗，一点规矩都没有，看，这不是把事情又给搞砸了？”

“开会，开会，小袁，工作就是这样的”胡浪喝了一口水，教训这个小袁副领事说：“你是刚出社会，比这个复杂的事情多的是，那个罗-----”胡浪突然打住了。转身对另一个姓周的政治领事说：“周领事，你谈谈自己的高见。”

周领事翻了一下眼睛，似乎不想理这茬，他再继续翻着自己的手机。

也是刚到任不久的蔡副总领事，是位女士，是从北非一个国家调任来的。他看到大家毫无积极性的样子，便好似对胡浪提建议，又好似对其他下属发表讲话：“在国外做社区工作，比不得国内，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交朋友，多听少说，至于那些侨领真正是为祖国和我们所用的，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这次口罩的事情搞得我们被动，主要是这些侨领们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严重，我建议，以后，”她转向胡浪，“我们还是采取分片包干的方式，对来自国内东西南北中社区的各个组织设立联系人制度，尽量使我们的意见能够落实到每个社团，不知我的建议合适不？胡总！”

胡浪是一个国际问题方面的学者，平时更关注的是国际政治经济与军事的大事，做总领事其实是有些不太对口，他自己在心里觉得是有些大材小用，一直憋着一口气，希望有一天能坐上驻联合国副大使的位子。所以，对社区里面这些侨团和所谓的侨领，兴趣不大，也没有做过太深入的工作。刚刚听到蔡副总这么一说，便觉得很好，而且他对这位新来的助手印象也不错。于是。便立即表态：“蔡副总的意见值得讨论，大家议一议，拿出一个意见稿来。这样我们包产到户，就学凤阳小岗村的办法。”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扯了一个多小时，还是说不出给名堂来。

最后，胡浪一锤定音：“大家的意见基本都表达了，就请蔡副总负责制定一个意见稿出来，争取下个月上报大使馆”

会后，当日送来的报纸，更让胡浪感到一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CDP NEWS登出关于华人对防疫用品的扫货新闻了。

原来，一个叫迈克尔的新闻记者通过调查，发现了华人社区很多社团正在将当地药店、商场本来只可应付日常的口罩等防疫用品大力转运回中国，其数字资料之详细，已经远远超过了华文媒体的报道。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了当地民众的强烈反弹，纷纷指责这些华人商人引发公共产品危机，有公共卫生领域的医生和官员表示了对政府应对疫情的担忧，更有一些政治人物和传媒政治评论员质疑华人移民的忠诚度。

胡浪担心的情况还不仅仅止于媒体对华人的敌意。

第二天，国会也传出消息，有几个右翼及左翼党派的国会议员共同发出呼吁，希望政府尽早就疫情最坏情况做出应对计划，并对卫生防疫用品进行管制，检讨国家的产业政策，尽早启动立足本国的卫生用品生产线，这几个跨党派议员还提出了《国家卫生产品安全法》的动议。

据国会方面私下的消息，杰森国会议员尽管没有联署这项动议，但他是这次动议的实际推动者，是他说服了几个左派的议员一起联署的。

更糟糕的是，北美地区对中国的敌视程度全面上升，著名的皮尤研究中心调查认为，对中国的负面评价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一，比上年的百分之五十六已经大幅增加。本来因为COVID-19病毒，华人已经开始受到各方面的歧视，现在侨领们又一夜买光当地防疫产品，当地英文、法文的报纸对华人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华人一下被当成了病毒的传播者和社会的危害者。在地铁、巴士和许多公共场所，各族裔的人见到华人都纷纷远离，华裔老人、妇女被流浪汉攻击的事件也时有发生，由于长相相似，有日裔、越南裔侨民也受到了攻击。

最糟糕的事，是一位来自福建的女高中生在地铁上遭到了几个黑人中学生的围攻，并被打成了重伤。

据镜报报道，一天下午，这名中国女学生刚一上地铁，车子里乘客人不多，女学生刚一落座，就有几个黑人中学生就朝着她大喊“CORONAVIRUS”(新冠病毒)、“GET OUT”（滚开）,并将一个易拉罐砸到了他的头上。女学生气不过，也骂了一句黑鬼，这几个黑人学生，便一拥而上，将女学生打翻在车厢走廊上，并使劲用脚踹，有乘客立即打电话给911，但地铁很快到站，这几个黑人学生一哄而散，女学生却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虽然后来这几个黑人学生被抓了，但女学生却因为伤重被紧急送院，并一度生命垂危。医生说，这个病人即使康复了，将来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本来这位女学生学习很好，在家里和社会上都是个乖乖女，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意外，老师同学都感到非常可惜，父母亲更是伤心不已。

如此以来，很多上班的人，或者学生，便尽量避免搭公车，或避免去偏僻的地方，以防受到攻击。一时间，华人社区人心惶惶，纷纷致信各级议员，希望能推出保护亚裔的法案。

随着社会对华人歧视的迅速升高，奥克市华人社区纷纷质疑都是侨领们高调宣传自己惹的祸，同时也将怨气洒向了总领馆，胡浪真是有种焦头烂额的挫败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卷入了社区侨领们斗争的旋涡，让人给下了套？

 一天晚上，580中文电台的热点话题节目，展开了关于华人受歧视问题的讨论。评论员安东指出了华人应该注意收敛，行动不要过分张扬，疫情当前，应该和居住国站在同一立场，不要受某种政治势力的操纵。此时，胡浪正在边开车边听收音机，当听到这里的时候，立即感到有一种巨大的愤怒。不意马上就有听众打电话上来，声言要操安东的妈，骂他是汉奸卖国贼。这时，胡浪一颗焦躁的心才放了下来，并获得了巨大的安慰感。心想，多好的同胞啊，时时刻刻都能和祖国站在一起。

接着胡浪又听到有一个姓田的女士打电话，也骂安东老不死的，说他和美国人穿一条裤子，胡浪心想，穿一条裤子？有那么宽的裤腿吗？胡浪突然“噗嗤”一下开心地笑了，这一笑不要紧，车子方向突然盘一偏，几乎冲到另一条车道上，吓得旁边汽车的司机直按喇叭。

其实580电台这种情况经常出现，由于华人社区观点两极，这种对骂，嘉宾和主持人也已经习惯了。此时，在演播室那头，主持人一看有人乱骂评论员，马上让接线员关掉了来电热线。演播室里，接线员是个新来的香港小伙子，他疑惑地问：“SO ANGERY!FOR WHAT？”（这么生气，干什么）,安东和主持人一脸苦笑，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当天晚上，580电台吵架的笑话很快就在微信群里传开了，哈利拨通了罗会长的电话，一番交流后，一篇雄文当天晚上就在微信群里流行了。

文章题目叫做《真爱国，就不必张扬》，署名是“中国人”。文章一开头就问：“海外华人爱国是为了实实在在急祖国所急，还是为了哗众取宠，给自己扬名立万？”

文章说：“历史上有许多爱国者为了国家利益，长期隐姓埋名。甚至含垢忍辱，而现在一些所谓侨领借着广大华人华侨的力量做一、两件事，就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中国人给他们竖大拇指、唱赞歌。”

文章严厉指出：“正是这些所谓侨领的张扬，才引起了主流社会对华人群体的戒备和歧视，造成了华人老人妇女被屡屡攻击，恶化了我们在海外的生存环境。”

罗会长一早起来，就看到了哈利给自己转来的文章。再打开另外几个微信群一看，也有不少人在为这篇文章点赞，讽刺侨领们整天就是瞎咋呼，惹人反感。骂侨领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天天宣传怎么样给国内买口罩，这不，一下让鬼佬给盯上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但也有人骂文章作者是汉奸卖国贼的，说他不配做“中国人”，表示对洋鬼子就是应该抬起头、挺起胸，雄赳赳、气昂昂。该干什么，干什么，怕他个锤子！

罗会长仔细翻着各群的留言，有的骂李胜利是傻B，有的人说苏姗是个骚货，还有人问牛辉为啥没有官当，就不出来为社区做事情了呢？专职搞女人去了吗？

罗会长看着看着，不由得脸上浮起了笑容，于是给文章重重地点了三个“大拇指”，然而一点完，马上就觉得不对，立即收回了。

（未完，请关注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