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悲鳴：燒掉所有的書只能留一本，留哪本？

西方曾經有人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燒掉所有的書，那時常有這種事發生，只能保留一本，請問留哪本？

燒書，中國人立刻會想起秦始皇。那時燒的是諸子百家，但可保留農書和醫書。但隨着暴秦滅亡，漢王朝建立，西漢人又設法恢復了一些諸子百家，尤其伏生所獻和孔府牆壁倒塌發現的《尚書》，儒家典籍得以恢復；反而是當時的農書、醫書和種樹書沒有流傳下來。

歐洲提出那個“只能留下一本書，留哪本？”的答案是留普魯塔克的《希臘羅馬名人（平行）列傳》。該書不但內容豐富，而且把相似的希臘和羅馬名人對比，捉對立傳。此書文筆流暢，可讀性極強，經常讓人讀得“流連忘返”。

這本《希臘羅馬名人傳》和司馬遷的《史記》可算得中西兩方的平行史書。但兩者也有相同的毛病：都以文筆見長的同時，也都以史實的嚴格性欠妥。

普魯塔克（Plutarchus，約公元46年-120年）大約相當於東漢（25年－220年），比西漢的司馬遷略晚。西方古代沒有史官，史家都是私人的；而司馬遷是修官史的。

普魯塔克的書不曾遭到毀滅風險，而漢末三國的司徒王允殺正在修漢史的蔡邕時所提供的理由竟然是：漢武帝沒殺司馬遷，焚毀《史記》，才使謗書流毒於世。

司馬遷因為被漢武帝施了腐刑，深恨此辱，便把皇族劉氏寫得很不堪，卻把與漢室為敵的西楚霸王寫得神勇無比。在王允眼裡，《史記》就是誹謗之書。萬幸漢武帝沒有效法秦始皇，我們現在還能有《史記》可讀。

到了明末入清，王夫之出門必打傘，必穿木屐，寓意不戴大清國的天，不踏大清國的地。他在《讀「通鑑」論》裡也說：“司馬遷之史，謗史也。”蓋因司馬遷為投敵的降將李陵辯護，而王夫之正處於亡國之際，“民族主義立場”特別堅定。

這個“只能留一本書”的問題若是問到猶太人，他們肯定要留《舊約》；問穆斯林，一定留《可蘭經》；問基督徒，留《新約》；問道家，留《易》；問儒家，留《論語》，半部《論語》治天下嘛；問紅衛兵，那一定是小紅書《毛主席語錄》了。

其實超越上述各種小共同體典籍之上的全人類的經典應該是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如果把從聖經到小紅書，中途包括普魯塔克和司馬遷的書都燒了，只要《幾何原本》在，被毀滅的人類所有數學成就早晚還能恢復起來。

《幾何原本》以後最重要的文獻是門捷列夫的《化學元素周期表》，如果可以保留兩本書的話，就留這兩本。只要《元素周期表》在，被毀滅的全部科學還有恢復出來的可能。

如果可保留兩本書的話，猶太人會留《舊約》和《塔木德》。基督徒則是《新約》加《舊約》。道家留《易經》和老子《道德經》，儒家留《四書五經》，好像多了點。紅衛兵留小紅書加《雄文四卷》。

最近看到一位在同一個旗插隊，卻相去甚遠的一位高乾子女寫的插隊日記：

「時間飛快地溜走了，一切都緊張進行着，離7月1日的考試僅剩最後8天了。小G來了，QQ和小R因為去年在北京沒有回大隊來，沒有被推薦。××××公社的也如此，沒回大隊幹活的被取消了考試資格。老D他們隊的一個男生，化學元素表，你讓他橫着、豎着、正着、倒着怎樣背，都能背下來，可是因為一冬天沒有幹活只溫書而沒有被推薦。」

這個男生就是我（其實我無法倒着背）。記得當年別人複習功課都是背單詞，背公式，背政治課教條，我卻背周期表。一次去女生蒙古包串營子無意間露了一小手，把女生嚇了一小跳，遂被她們當成談資傳了百餘公里之遙。我也因此不被批准參加高考。

我質問公社管知青的幹部，為什麼不讓我參加考試。該幹部拿出自治區發的文件，上面寫明，凡是不幹活兒溫書的一律不得推薦。可我不幹活也不報出勤，不掙工分呀？

上級才不管你這一套呢。

世間就有這般混賬的邏輯！

現在高考誰不複習？誰還把溫書的時間浪費在幹活兒上。

那位寫日記的女生上了物理系的工農兵學員，畢業分到力學所，出國念物理學研究生，終是跟不上，還是放棄，回國做生意去了。而我雖然在文革結束後以物理高考98分入學，卻再也沒有機會念物理了。出得國來以後發現，台灣同齡人會背周期表的比比皆是。再後來得知，解放前的中學生就有背周期表的傳統；只是“根據地”的人不知道罷了。

最近又有人提出類似問題：如果毀滅所有人類文明，只能留一句話的話，留哪句？

科學家的意見，就留：“物質是由原子構成的。”這句。

這是古希臘留基伯（西元前500～前440年）、德謨克利特（前460年—前370年或前356年）師生的猜測，歷時兩千數百年後被量子力學所證實。也因此是人類有史以來的所有文明，從遠古的哲學猜測到現代科學證明所能凝縮起來的最重要一句話。

留基伯（左）、德謨克利特（右）

【跟帖】～～～～～～～～～～～～～～～～～～～～～～

*　《荷馬史詩》 - 隨便踹兩腳就走

*　留《活着》吧。 - wju990

*　習主席語錄。- 薊門煙樹

*　中國肯定是《金瓶梅》。- scottfox2008

*　留《金瓶梅》！傳宗接代，好用～ - 都鐸

*　只剩一句話，當然是“寬衣解帶”。 - 田原

*　習澤東選集，又名梁家河大學問。 - suibianpowan20

*　還是都燒了吧，別用這些宗教的東西束縛後輩的思想了，這才是造福人間呢。-熠熠童心

*　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江澤民三個代表，胡錦濤科學發展觀，梁家河大學問。只留一句話就是習近平金句：“鞋子合適不合適，自己穿了才知道。” - 日照西山

*　對中國人來講：《左傳》無疑！ - cromwellgm

#）拿破崙：歷史才是唯一真正的哲學。所以諸子百家的哲學“子書”比不上“史書”。

#）“史書”：

《史記》中先秦史基本上錯誤百出，秦漢史基本上主觀偏激。

《通鑑》：篇幅太大，常人無足夠時間通讀：溫公[1]時，惟王勝之借一讀。不通讀和做筆記收效不大。

《左傳》：相對《通鑑》篇幅不大。《通鑑》的思想原理均來自《左傳》。溫公：《左傳》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

《左傳》難讀：本人七歲讀《聊齋》，十歲讀《史記》，想不到西漢的《史記》比清人的《聊齋》容易許多。當我讀《左傳》時才知道：《史記》寫的是“今文”。《左傳》才真正寫的是“古文”。

《左傳》：義存春秋，志在《左傳》一部書。《左傳》通，世道通。

*　新華字典。 - 瘋狂程序員

**　對，我也想說留本字典吧。(^-^) 給 馬悲鳴 放飛一個孔明燈！ - 學習不是很好

*　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州官放火

　**　反黨！ - 刀鋒

*　如果只留一本書：習主席語錄。如果只留一種學問：梁家河大學問。如果只留一個城市：雄安。- 巴魯荒謝君

　**　如果地球只剩一個人：大大包子。 - 肥貓

　3*　如果地球只剩一隻貓：肥貓。- MMPPKK

[1] 溫公：司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