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琴人生(四) |
送交者: 2021年04月28日09:36:28 于 [世界时事论坛] 发送悄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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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化 曾经学医 我所属的工程兵采石连,劳动量非常大。这么说吧,无论我在电影或小说里看到的,为基建工程提供石料的采石场,基本用的劳改犯、战俘或奴隶。我所在的连队负责提供采石场机械设备,干活的都是本地农民工。民工只拿微薄的补贴,而且并不直接到手,而要通过社队集体转发。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他们吃的晚饭,让我感到震惊。那是一大锅清水,里面飘着几片菜叶,然后用高粱面和成的糊糊,等水开了一疙瘩一疙瘩滚进去。饭好了,大家拿着自己各自的碗来盛。那哪是碗,是一只小面盆,整个脸都能放进去。我看着很不理解,便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做得稠一点,而要喝那么多水呢?”回答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的大叔说,“水放少了容易饿。”他们是用水而不是粮食来填饱肚子。 初到连队两个月后的一天,连长把我叫去,说,你的表现不错,人也蛮机灵的,连队打算推荐你去培训当卫生员。这有点出乎意外,不是说好锻炼一段时间进演出队拉琴的吗?而且,因从小就听同学“一不当老师,二不当医生”的传言,感觉上不是很爽。不管怎样,离开连队就是好事,不用每天半夜站岗早起出操。我就是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情,背着铺盖行李去了医疗大队也就是随军的简易医院。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学一点医对人生有很多好处,可以提高自己的人生质量。我以为,虽然不从业,多少学点医;虽然不从艺,但是学点琴,对人生都有营养。学一点基本生理病理知识,至少,在生活习惯上,很少会犯常识错误。自己既不会忽略重大疾病的征兆,也不会被小病搞得惊慌失措。在此基础上,只要一接触新的医药知识,立刻能融会贯通。一些道听途说就更不会迷惑自己了。 除此以外,顺带的收获还有两样。一样是,医学的辩证诊断方法,强化了大脑逻辑思维的能力。另一样,医学是了解人的入门。而人对这个世界了解最少的,正是人自己。我写下几十万字的博客文章,不断有新发现,不靠什么高深理论,只是基于对人性的关注分析和了解。这不奇怪,弗洛伊德等大师们似乎都这样。 医疗大队同连队一样,住的都是临时搭建的土坯房。和连队不同的,除了强烈的来苏尔气味,还有异性的身影。说到异性,我所在连队那时传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禁止向山下了望”。故事的缘由是这样的,连队驻扎在村庄的半山坡上,向下望可以偶尔看见村民在户外活动,打水,逛街,串亲访友什么的。如果刚好有一两个稍有姿色的村姑出现,就成了年轻战士们的精神娱乐,吸引力甚于每月一场的露天电影。后来这个秘密被连队领导发现了,认为有损部队威信,破坏军民关系,就有了新的行政规定:“禁止向山下了望”。不记得执行的效果如何,但立刻被当为笑料。 师卫生队虽然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女性,都是因为亲属关系才在那深山沟留下的,可是有与没有气氛就不一样,每天的生活不再单调枯燥,男兵们也都学得礼貌检点。在那里不仅没有人禁止我“了望”,还可以随意和她们交谈开玩笑。女性清脆悦耳的声音,对我来说像听小提琴一样享受。 我们的主课老师是一个中年女军医,说话慢条丝理。虽然只是集训,但主要大学课程都有入选。一上来就是解剖学,然后生理学,病理学,药理学。十八岁正是我海绵式吸收知识的年龄,对学习有着疯狂的迷恋。发下的油印教材远不能满足,就向老师借书看。大厚本也不怕。集训班不用早起出操,也不规定熄灯时间,我们每天都看书看得很晚,学员之间讨论热烈。还记得当时老师对我爱提问题的习惯很为赞许,鼓励大家也像我一样提问,不要害怕出洋相。 有一个意外事故给我留下极深记忆。一天,学习突然被打断,有人招呼我们学员出去帮助搬抬伤员。那是个广西籍年轻战士,我们抬的时候不知道当时的他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事故的原因让人惊愕。原来,他和战友一同收工走回营地,身后的压路机跟随着行驶,没想到一时疏忽,一下就把这个战士碾在轮下。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看见死人,而且是脸被碾变形的。死者的亲属后来不知道得到的是什么解释,通常追认一下烈士也就了结了。 一个月后,集训结束,我回到原连队,挎上了红十字药包。 有人以为医生是一个很体面很有钱的职业,只对了一部分。医生担负的重大责任他们没有算进去。我没有当过正式医生,但是作为一百多号人的连队卫生员,体会到了这个职业的责任和艰辛。怎么说呢?如果只是为了装个门面,对伤病患者不要太多同情心,医生完全可以混日子。然而不但有违医德,这样的医生也不会有出息。 连队的“土医生”没有作息时间,没有上下班概念,一天24小时随时处于待命状态。哪怕有几分钟空闲,整理药品,巡视伙房,检查卫生……都不够用。常见病和药学的书,是每天必看的,否则就会落伍。最初还有一个老卫生员带着,不久就被调走,我只好独当一面。大概经常处于紧张状态,经常感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没有人。记得很清楚,就是从那时起,我变得天天做梦,每一觉都做梦。每个梦醒来后都记得很清楚。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现在。曾以为别人不是这样,最近有个朋友对我说,她从来就是过两个世界的生活,醒着一个世界,睡着一个世界。我听了会心大笑,说同样也是我。 因为当地没有医院,附近的村民也经常来找我看病。按照规定,可以免费看病和小量配药的,为了改善军民关系。因此,我有机会了解到他们的真实生活。当地人睡觉,不管男女老少都脱个精光钻进被子,主要为了节省衣服布料。当时陆续有年轻人,男女都有,来找我看病,说头痛,讨要止痛片。后来才被老卫生员告知,说头痛是谎言,他们对止痛片里的吗啡有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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