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谈

再扯扯《1984》里的故事情节。那故事里说，1984年之前的几年，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地球终于进入了三个超级大国即大洋国欧亚国及东亚国主宰的大同世界。大洋国的版图相当于今天的英伦及南北美洲加上部分非洲。电气化已经实现，大洋国城市的街头巷尾各个角落及每个宿舍房间里都装有双向通讯“电屏”，有点像现在的大屏幕视频电话，只是电屏的这一端无法关闭也不能调整音量，另一端直通英社中央思想管理局。领导大洋国的核心力量是英社党，党的最高领袖为老大哥。老大哥是最高领袖的尊称，英社党员和大洋国民众谁也不知道老大哥究竟叫什么名字，年龄几许家境如何。大洋国里没有任何人见过老大哥，他真人从不露面，但他无处不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他的照片画像，电屏上连续播放老大哥的讲演，大会小会上各级领导不断给下级干部群众传达老大哥的重要指示。

小说主人公温斯顿平时在真理部的工作是依据上级指示把过时的文件销毁，工作简单单调。当然他所在部门的任务并不简单，不仅需要销毁文件，更重要的是把所有已经出版公布的文件更新。所谓更新，就是说不仅对新发文件更新，更要把过去所有文件更新。例如温斯顿被捕前一个月上级下达任务说，英社党前第三把手由于身体原因不再担任领导职务，要求真理部更新局在三天内将有关文件更新。温斯顿和他的同事们只好拼命加班，用信息机把所有涉及该前领导人的文件信息，例如几个月前他到各地视察指导工作，和地方领导人合影照相之类的报道调出来，把该人影相和名字抹掉，就像他从没去过那里视察，或干脆英社党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个领导人一样。更新不了的就直接放到高温信息处理器里销毁。

温斯顿被捕以后，经过几轮的拷打折磨和绑在电床上的高压改造，已经完全认可折磨他的老朋友老上级奥伯伦的道理，那就是如果他温斯顿或任何人要想在社会中工作生存下去的话，必须脱胎换骨把自己改造成一个新的人，做一个不可能产生错误思想的正确的人，如果只是能做到和党保持一致的话那还差的远，更别说像被捕前暗藏着反党思想了。他在高压电床上从奥伯伦的三个手指中间看到了四以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觉得不是毫无希望，只是心里隐约还有个问题，想问又不敢开口。他这心思哪里瞒得过奥伯伦，问他，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尽管说，问不问都不影响你下一阶段的改造。温斯顿诚惶诚恐，承认说，我是有一个很荒谬的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一值想向你讨教，但不敢开口，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我就问出来，听你教诲。你说，老大哥真的存在吗？

奥伯伦毫不犹豫回答说，老大哥当然存在。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分钟都在内心深处聆听老大哥的指示，每做一件事都是按老大哥的意愿也就是按我们自己的意愿去做，他怎么可能不存在？你现在还有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也不用后悔，我早说过，你问不问问什么对下阶段你的改造都没有影响。

温斯顿还不死心，接着问，你说的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只是有时候想不清楚，老大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存在？他是不是像你这样，或是像我这样存在呢？

奥伯伦想了一下，很亲切地回答他说，“温斯顿，你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