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草

不论是海德格尔还是霍金或者其他的哲学死亡论的倡导者们所给出的哲学的基本死因只有一点：科学的兴起。但他们的这一判断再一次表明片面和极端的思维对于人类整体哲学思维的之误导的力量之可怕。对一半错一半的理论常常会比全错的谬论更具误导性。

这里涉及到两个要点：哲学的死亡，及科学的兴起与哲学死亡的关系。

在这两个要点上，前面提到的哲学死亡论都只对了一半，因此是极具误导性。

首先，他们说哲学死了，这只对了一半。一方面哲学本身没有死也 不会死；但另一方面专业哲学界的状态确实如日暮西山奄奄一息。当一再有人出来宣告哲学死了的时候，哲学界却无人出来给与有力的反驳，这本身说明了心虚：大家心里明白哲学作为专业确实出问题了。

第二，他们说哲学的死因是科学的兴起，这又只对了一半。一方面它提到了科学，这是它对的地方，因为如今专业哲学之垂危确实与科学二字有关；但另一方面，专业哲学之没落却不是因为科学的兴起而是因为他们的队伍没有因科学的兴起而意识到提高他们自己的科学素养之必要。

更确切地说，科学的兴起不但为哲学的正确的有生命力的发展指出了方向，更为哲学的正确发展提供了有力的理论工具。但遗憾的是，专业哲学界对科学的兴起所带来的启示与潜力做出的回应却是莫名其妙的。一方面，专业哲学的主体仍然我行我素地以哲学不需要什么科学素养的姿态来进行他们自己的关起门来自嗨的游戏，他们把哲学文章符合他们圈内的写作及论述风格看的比符合科学的原理或运用科学的思维更重要。以至于不但专业哲学文章中不符合基本的科学原理或从科学眼光来看甚为幼稚的论述比比皆是，而且当有人将科学的思维渗透在抽象的哲学论述中的时候，大多数人无法对之有心意相通的理解，只是当有人明确地引用某些科学定律或科学成果时，人们才意识到，哦，这是在运用科学。另一方面，有人错误地认为哲学就应该象科学那样采用实验的方法来验证其理论之正确性，也有人提出所谓的在哲学中排除任何主观因素的客观主义，等等，都不过是可悲地向世人显示专业哲学界有多少人缺乏对哲学本身的基本特性的了解。而这第二方面与第一方面其实又是一回事，因为第二方面表明那些试图将哲学在表面上科学化的人并不真正具备科学的思维能力，而只是追求形式上的科学客观化而已。

所以，不是科学的兴起而是专业哲学界之缺少科学造成了今天专业哲学的衰败。这里有必要对所谓的分析哲学与大陆哲学稍加区别，因为缺少科学素养在所谓的大陆哲学里表现得尤为突出，而且后果尤为严重。

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已经很流行的时候，哲学界有两个名人还在讨论时间。

其一是罗素。尽管他的讨论仍属于是传统的形式，但却是很有意义的，他讨论的是时间的数学特性，与相对论不矛盾，而且其立意也很新颖（虽然也存在如我曾在博客中指出过的一点逻辑上的瑕疵）。尽管今天人们把罗素看作是所谓的分析哲学的创始人，据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对此很反感。他的哲学也确实不属于今天的分析哲学，而是和他的老师怀特海的一样属于传统哲学，而且是传统哲学中的先进的佼佼者。他的学生维根斯坦才应该是今天的分析哲学的名副其实的创始人，尽管据说他本人也不承认。维根斯坦当时对文字分析的倡导是一种进步，但是，今天的分析哲学局限于文字和概念的分析讨论却是一种偏失。

但是因为今天的所谓分析哲学由于他们的主要兴趣局限于对于文字概念的分析及对相关意义的讨论，比如对赔偿正义（reparatory justice）的讨论等，他们所受到的缺乏科学元素的影响相对较小。这不但因为在那个层次上，对科学元素的缺乏的影响相对较小，而且因为他们对于文字意义的计较对减少在涉及科学原理的问题上因概念模糊而出错也有帮助。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完全免于缺乏科学元素的负面影响。

另一个则是所谓的大陆哲学的典型代表，海德格尔。海德格尔对时间的讨论也是哲学界因为缺少科学元素而混乱的典型代表。他那让他在这哲学混乱的世界上成名的《存在与时间》以及后来想想不妥了又改为《时间与存在》的论述不但是对时间的缺乏基本科学概念的混乱的表现，而且是哲学界在科学的发展面前不思如何提高自己的科学素养而造成整个专业没落的原因的写照。在爱因斯坦的狭义和广义相对论已为世人指明了时间的基本物理本质的时候，他居然在那里侃侃而谈地说时间是四维的，而且还得到了世界上的追捧者的欢呼。

由于大陆哲学似乎是面向世界，因此，缺乏科学元素对他们来说可以是更致命的要害，这一点在海德格尔身上就得到了典型的表现。不过，这里所提到的问题并不局限于大陆哲学或分析哲学，而是普遍存在于专业哲学中。

另外，需要特别指出，所谓分析哲学与大陆哲学并不能完全按地理位置来划分。比如，诺贝尔奖得主柏格森虽然生活在欧洲大陆，但他的哲学就与所谓的大陆哲学完全不同，他的哲学不但科学元素很强，而且哲学思辨也很有力。

结论是：专业哲学的没落不是因为科学的兴起，而是因为专业哲学界的科学素养没有跟上时代的进步。

而专业哲学缺乏科学元素的一个直接后果便是加重了他们与现实世界需要的脱节；尽管他们常试图使自己表面上似乎是面向世界，但一方面因为他们给不出与时共进的对现实世界的真实挑战的有建设意义的理论工具，另一方面因为他们无法改变内部文化风格的消极因素，所以他们实际上也必然是与现实世界的需要相脱离，在自家关起门来嗨。他们常是自己创造出一些因为缺乏科学元素而不具有什么现实意义的题目来，然后圈内的人热火朝天地对之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