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園夜話】

不是愛風塵

也是十多年前。

聯邦法院找南來客當口譯員。

被告是個風塵女子，姓李，姑且稱之為李師師好了。

南來客一早來到聯邦法院法庭，環顧四周，工作人員已經各就各位，衣冠楚楚的律師們、口譯們在閒聊，靠角落處默默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白人男子。

斯人獨憔悴。

也不盡然。男子腳邊放着一個手提搖籃，搖籃里有個嬰兒，正在睡覺。

九點正，法官升堂，大家起立復坐下後，法官對法警說了句什麼，法警點點頭，拉開大門，一干人眾在法警押解下魚貫而入。這些人身穿橙色囚服，戴着手銬腳鏈，中間那個四處張望的半老徐娘，就是李師師。

李師師滿臉橫肉，眼光中透露出桀驁不馴，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模樣。

押進來的都被控犯有重罪，如販毒、強姦、殺人越貨，等，李師師被控犯有賣淫、組織賣淫、洗錢、以及偷稅漏稅等幾項罪名。

檢察官宣讀起訴書，呈上證據，連哪年哪月哪日何時與誰去了哪家銀行都一清二楚。一舉一動早在監控之中。

法官問李師師認罪還是不認罪。

李師師沒有搭理法官，沉默片刻，開始訴起苦來，自雲本是良家女，家在瀋陽某處住；可恨夫婿輕薄兒，拋妻不顧舊人哭。民女身無長物，亦無一技之長，沒奈何下海賣春。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說得聲淚俱下，好不悽慘。

可是法官沒閒工夫聽，一個勁地催：

“Guilty or Not Guilty，just tell me Guilty or Not Guilty.”

目光又轉向南來客，

“你說的話她到底明白不明白？“

法官的話李師師置若罔聞，自顧自痛說身世，一旁急壞了律師（好不容易跟檢方達成審前協議，你這麼一鬧不是泡湯了），趕緊上前勸其回答問題，李師師橫了律師一眼，

”我還沒講完！“

這下把法官惹火了，一字一句地說，

”你這不是第一次藐視法庭了。聽着，你藐視一次我關你一次，直到你老實。帶下去！“

第二天再審。

法官先問，

”願意守規矩嗎？“

李師師點點頭。

法官重複了前一天的問題，這回李師師答道，

”認罪。“

休庭半小時後，法官宣布判決書:

所有非法所得，包括兩棟樓房、二十萬銀行存款、汽車，全部沒收。監禁兩年。姑念哺乳期，緩期兩年執行。“

原來坐在法庭角落那個小男子是李師師的丈夫，提籃中的嬰兒是她的孩子。

再看李師師，臉漲得通紅，兩眼布滿血絲，像要噴出火來。

一夜回到解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