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艇

一次，重庆卸载，登陆艇抵土坡坡，打开大门，人力滚推大汽油桶下船、上岸。庆华公司总经理，陪董事长潘昌猷，到船视察。潘总与A，年纪相当，四十七八光景，保养得好，眼睛有神，微笑模样。他们从门桥走进坦克舱。A请示，看哪里？

潘总说，这个大门，在船头，登陆后，打开；开船时关起。真聪明喏！
第二，他要看厨房，大冰柜、电磁炉、时令锅（蒸汽锅），不绣钢炊具，等等，全套美国海军厨房餐饮设备。很欣赏。
第三，机舱。通用公司GM，1800匹马力柴油机主动力X2部，双桨双舵。美军轮机长、海军中尉或少尉，带几个士官、十几个轮机兵。就弄活了它。驰骋太平洋作战。发动机，是军舰的心脏哦。
第四，攀上驾驶台，潘总握着舵柄，笑笑，“格老子，美国人就是这样开过太平洋，打败日本人？
    “美国海军，了不起！他们也没想到，USS LSM登陆艇，我们把它开到重庆，这个沟沟角角里”
哈哈，
呵呵。
潘总不愧为大实业家，看一艘船，能抓住要害、点位。
看一片叶子，知天下秋。
1948年，扬子江流域，民国时期，航船，最后的平静与辉煌。
国共之争，在北方打得昏天黑地，不断有人家逃往上海、汉口等大城市；军官家眷、实业家、传统耕读家庭、知识分子，等等。他们对普罗革命，土地革命，胆颤心惊。不是所有的人，对俄国输出革命，CP在中国的阶级斗争，能接受的。
自由职业者，大概遵从自由和民主，含意多一点的，社会价值观。
庆华公司，在川江，真是面子大。宜昌，引水站上来的川江引水，都是有名望的。
杜兴发，川江大领江。见到A，说，是你啊，登陆艇，叫我来。这时川江，不夜航。过滩漕险段，抛锚、靠泊、抵坡，等等。杜大领江，都是与A，商量着办，经济航法。一般情况的船，杜大领江，说一不二，船长望着他，毫无办法。
杜奎发，川江大领江。见到A，恭喜：下江有杨司令（虎），川江有潘师长，招应；LSM登陆艇船长做得有味口。他聊天，CP夺天下？北方差不多；八年抗战，日本兵未打进四川，CP？恐怕打不进来的。
杜兴发、杜奎发，亲兄弟川江大领江，是湖北秭归县青滩口一带人氏，几代家传，杜姓领江世家。杜兴发兄弟住家宜昌，打铜街一带。当然是私房二层楼的啦。

川江开船的，没有不知道杜领江名气的。
一次，重庆装载，国军战车兵，美国水陆两用战车，下水航次，开南京浦口卸载。第一天夜泊万县；第二天夜泊宜昌；第三天过九曲回肠江汉平原，夜泊湖南通洞庭湖支流河口的小小镇市。B，下班了，在舷边，遇见一个军官，问事情。
讲几句话，原来是镇江老乡。一个县的，长B几岁，镇江中学学长，在重庆考取国立中央大学机械系，响应“知识青年从军救国”号召，报名参军到战车部队，空运印度受训，同中尉军衔；现在是上尉。抗战胜利了，可以返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他很矛盾。
上峰很欣赏他，待之不错；美军战车教官都是大学毕业生，“史都华”战车，性能优越，代表了美国战车制造的最高水平。二战已经检验过。他被视作研究史都华战车专家了。再回学校学完一年四年级？吸引力不大；战车上尉，有不错的月薪。
他想结婚，成家，过日子，回镇江...
他祖父，是清朝秀才。每月2两银子，官府发给。
话题很投机，他乡遇故知哪。
谈到时局。
他说，美军是强大的，但是，是不是完全支持国军？是关键。
CP军，除了发动东北土改，阶级斗争，鼓动穷人造反；还有，苏俄支撑。
东北问题，就是苏俄支持CP军，军火物资，南有大连基地，东南有朝鲜，东北、北有苏俄铁路线；日军、苏军的大炮、炮弹，那是重工业制造哇！CP土包子，搞得起、搞得动么？还有北满、南满铁路网，稠密，CP有苏俄支撑，人员、装备、资源、地利、天时，已经倾斜。
东北局势不容乐观。
到底是老乡，学长，秀才门风，中大学生，远征印度，师从美军教官学习，战火考验。二战，内战，苏俄，苏美，中美，苏俄与CP，等等。敞开了谈心。江风，吹佛着夜晚的芦花香，汨汨江流水，没有灯火，岸线朦胧，他俩坐于206艇船尾，帆布篷遮天际。
中国，是苏俄，与美国，两个利益价值观的争夺、对抗。
苦了老百姓。
他说，CP军，打仗，有时就是叫老百姓成群结队，往前冲锋；国军机枪手打得手软心软胆软。然后是民兵队，羊群人海冲锋。再是CP军，比打日本人还凶。冲上来，你死我活，射杀滥炸。他的同事，前线官兵下阵来说。中国人就是打仗，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唉...
B,不懂什么兵、军，江南、苏北，曾经有新四军，都是在乡下隐避。B，不知道，小学美术老师赵洪章（敏），大地主家庭出身，参加新四军，任军部参谋处副处长。
B,听得学长讲道，一片新奇。
浦口，登陆艇披滩，打开大门，美制水陆两用战车，一辆接一辆，开上岸。那学长，最后一辆，招手；B，站在江坡泥土软软处，招手。哦，那天，上尉问，有感冒的药吗？兄弟。他姓张。B，拿了A的药片，给他。
英俊的战车上尉。再没听见他的任何信息。
时局有变。
年底，206艇按惯例，川江枯水位，最后一次下水，渝沪航次。
B，正在前舱休班睡觉。忽然警铃大作，全体甲板以上乘员，上甲板。B，抓住舷梯，上攀，忽然船猛烈一晃，谁的大坛腌鱼被摔破了，破片划伤B的脚背，鲜血直流。
上舱面，水手长等穿好救生衣，一等应急准备，好。
川江枯水著名险漕-磁庄子，当季，正凶恶。
前有一艘木船，下水，慢慢滑行；它也怕险漕口，也雇有领江引航。华206艇，杜兴发大领江引航，A监航，川江三领江执舵。因等木船先过去，杜大领江叫慢车；值班大副周德金掌控车钟，两进二；A，看了周一眼；周掌控车钟，两进一。杜叫，停车，船快了。周双车停。
川江枯水险漕口，流速每秒30几公尺。川江叫舵，操舵，慢、快一秒，可能船毁人亡。当季险漕，江水横截面，不到100公尺宽。这里开船，不是叫罗经，走航向多少度的。是，有刃有余，则生；否则，是死。
船下水，车停了，就没舵效了。
快进磁庄子了，木船露尾（出漕口），A下令，车开起。周大副双进一，进二；A,下令，进三。
杜大领江叫舵令，三领江执舵，报告，舵效不显。
船就此猛烈摇晃。实际船已经触江地，登陆艇钢板厚，船速快，船底结构结实，综合因素，206艇，没有触漏。大副、轮机长、水手副长等，带人，紧急测量水、油、机、电、锅炉等舱，完好无恙。
A，杜大领江，平静地互望一眼。开船。
到宜昌，杜领江下船，喊一声“A头”，
笑笑；呵呵。
206艇,锚泊宜昌，公路桥下水域。宜昌警备司令部，命令。不准下驶，匪情危急！
清晨，一艘小汽艇靠帮，上来一名陆军上尉，带两个枪兵。B，执更甲板班，带袖标，问什么事？那部分的。上尉抬手一巴掌：
“军情紧急，找船长。警备司令部的。”
206艇按命令，立即上驶西陵峡三斗坪，锚泊。一时间云集大小十几艘轮船。原来，军事情报悉，“CP军，要劫轮船，渡长江。”
三斗坪、黄陵庙，几个小村寨，一时间，蔬菜价贵。一星期来，有乘员不辞而别；有的，告假而去。人心浮动。
民生公司民族号客货轮，也锚泊在此。文宝善做船长，系A保荐的。民生公司规矩，大副提升船长，必须有两名资深船长保荐。A出面，邀请另一位船长朋友，保荐文。这时，文宝善专门登华206艇，看望A。
A，很高兴。
文船长见了内表弟B，说，形势好转了，到我那里做二副去。
漂亮话，要人说；骑士说话，算数的。
B，一直在努力读航海驾驶科目课程，海关驾驶员考试指南，等等。
在阡陌小路，不意遇见原安孚公司南丰步兵登陆艇，伙食老板张国梁。
张看见B，眼睛一亮，“哈罗，学生伢，好吗？
    “A呢？华206艇。要得。我去办伙食嘛，你跟船长说说。”张国粱还是老样子，老海派重庆哥子们，清爽。
206艇伙食老板这次刚走了。B，回船报告A。都对张国粱印象好。A点头，请来张，做206艇的伙食老板。
朋友、同事，合宜，同船过渡，百年修哇！
形势缓和，沙市、郝穴一线，曾经有战事甚急。
到上海后，再开汉口，船过江苏省扬州三江营水域，一艘招商局大登陆艇LST，中110艇，装满石头，正横堵苏北运河通长江的丁字路口。下游大领江说，徐蚌会战，形势不妙。堵住一条运河口，有何作用呢？
驾驶台的人，都不做声。大家都不懂国共争战实情。仗，打到江边，就是不妙啦。平民哪。
二副邓双宝，这次到上海，辞职；还是去做他的淞汉领江，算了。上海-汉口-宜昌-重庆。长江上、中、下游，引航学上讲，是长江三关。时段长，技能复杂，形势动荡不安。人有忧患。
A，提拔水手长蒋志林，担任二副；公司照准，海关认可。
返航下水，又是白天过三江营水域。这时，上海警备司令部有命令，吴淞口外、长江下游，大小船舶，一律不准夜航。海军舰艇，巡航；发现不明夜航船，一律击沉。防止CP军渡江南下。等等。
三江营，在中字艇110首尾两端，又沉下两艘几百吨的轮船，严实构成运河口水上封锁线。
唐朝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写的就是这里；他是这里人氏，江都三江营。扬子江从镇江圌山关，急转弯北上，三江营，顺时针旋转一个几十公里的大泓弯；对岸、南面是莲花洲、落成洲、大岛屿，整个镇江扬中县，扬子江水中央，水汤汤。
战略上，历史来看，堵住三江营运河口，耗费三艘船，本钱下得重啊。无力回天。
战术上，成果来看，滞留了CP军木帆船队，南渡作战的时间。
战略、战术位置，谁也不是傻瓜。用兵，诡道也。用谋，无良心也。
毛太祖电令三野，突破长江天堑，务必夜袭发起；占领扬中。粟裕等不敢怠慢，三江营地区，部署三野20军，作为第一突击队过江；26军，作为第二突击队，重叠过江，打击江南。
他们无偿征用民间运河、湖泊等木帆船，藏于北运河里，各个支流小河；苏北水网纵横，船家多，贫苦讨生活。20军部署第58师作为西突击船队，直出三江营运河口，直泻江南扬中岛。
深夜，东北风刮起来，很大的风力。第58师木帆船队，鱼贯而出，运河小支流，转向大运河干流，至三江营口，被三艘钢铁石头沉船封锁线，活生生阻拦住。木帆船吃水1公尺左右，本是浅极了，但，就是过不去。东北风大而横吹、横浪滔天，木帆船载重兵，就是过不去；进不了长江。先头船队，损失很大。
20军军长刘飞，湖北黄安人，在汉口做过码头搬运工。他获悉战况不利，马上启动第二方案，令58师退回，移地缓渡；令预备队60师转为第一突击队，投入作战，从三江营下游口岸一线，在59师（东突击队）起渡处，强渡长江，攻击扬中岛。等等。1949年4月21日夜，战况。
粟裕电报毛太祖，20军两个师，渡过扬中岛。实情。58师转进，一两天后，渡过长江，到扬中岛。20军再从扬中岛渡过夹江，登上江南大陆。
国军第54军防守常州-江阴一线，军长阙汉骞，湖南人，老军长，打仗有力。率军奉命撤退上海，撤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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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艇，撤军台湾的主要运输船团。中字号，美字号，联字号，合字号，华字号，民字号，国字号。历史，有过程的；不忘记。
华206艇，年检修进上海求新船厂。B,机会来了，白天学习听课读书，晚上回船值班；舷梯口安全班。
船上乘员，喜欢夜上海的舞场、电影院、戏院、酒吧、大世界、霞飞路、玻璃杯、小阿妹、尼龙袜、夜总会。
各人，有各人的克拉斯。
上海滩，克拉斯，销金窟，咸水妹。
春节到了，1949.大撒把？（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