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克鲁普金

现代性研究中心，莫斯科
2025年9月22日

致敬卡尔·马克思：

他的理论已被实现，因而已告完成

本文源于我对“正名”的追求。在苏联时期，我接受了系统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教育；因此，我认为自己有资格提出一种非传统的解读——以及对马克思主义与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

一、关于社会主义

如果我们暂时搁置那种将马克思的核心叙事——即社会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而演进——替换为对私有财产之“邪恶”进行道德化批判的马克思主义版本，那么我们便可以合理地认为：现代国家所建立的由国家主导的社会保障体系，以及由此通过公共财政对社会产品进行再分配的做法，已经解决了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生产的社会化与占有形式的私人化之间的矛盾。

因此，当今发达世界的现代国家实际上已经完全实现了社会主义——尽管它们在转型过程中仍保留了自由市场作为经济“引擎”。

实践中观察到的情况与马克思的预测高度一致：社会主义首先出现在世界最发达的经济体中，伴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持续提升。在此框架下，苏联也曾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国家：它通过国家预算制度化地建立了社会保险和系统性的财富再分配机制。

然而，其意识形态上对私有财产的执念阻碍了劳动生产率的充分发展。这最终导致了苏联政治体制的崩溃——这一结果完全符合马克思的学说，前提是我们承认“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一核心原则。因为正是落后的生产关系严重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

事实上，以购买力平价计算，苏联的劳动生产率从未超过美国水平的45%。

此后发生了一场自发的、革命性的过渡——转向西方模式的社会主义，并保留了自由市场的经济引擎。但关键在于，国家社会保障体系并未被摧毁——从实质上看，社会主义得以延续。

当然，还可以向民众再分配更多资源——这正是我们在谈论一个国家“更”或“较不”社会主义时的真实含义（在既定质的基础上引入量的维度）。

中国不同于苏联，它以更为理性、自觉的方式走向了西方模式的社会主义。

二、关于共产主义

让我们把当前地球宏观演化阶段的主要矛盾界定为：

人类消费的增长与行星资源有限性之间的矛盾

我们的进一步分析基于“无工可做社会”（Jobless Society）这一概念，其依据是一项可观察的趋势：社会必要工作岗位的数量正在稳步下降。考虑到“摆脱匮乏”的基本人权要求，这为一个“后工作社会”的出现创造了条件。

事实上，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生产的自动化，维持全体公民体面生活的“体面生活包”（packages for the reproduction of a dignified human life）所需的总工时将越来越少。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口将不再拥有社会意义上的就业机会。

如今应对就业短缺的典型方案是发明各种服务岗位。但那些不属于“体面生活包”范围内的服务（参见注释[*3]），本质上只是分配形式而已：我为你跳舞，你为我挠背——我们都完成了被社会认可的工作，并获得相应的生活包。然而，即便有了这些创造性的服务经济，世袭失业人口的数量仍在不断增长。

通往这种后工作社会的一条可行路径是无条件基本收入（Unconditional Basic Income, UBI）——即国家财政定期向每一位公民发放足以覆盖体面生活成本的固定金额。

UBI的普遍实施将构成一个进化意义上的门槛。越过此门槛之后，我们方可言称该国已真正迈向共产主义。

当然，某些社会必要岗位仍将存在。我们希望现有的精英治理机制能够继续有效运作，以确保自治与经济稳定。

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才能或志趣已超越剩余的必要劳动——他们将在免除工作义务的同时，也免于匮乏之苦。

回到主要矛盾上来：通向共产主义的清晰路径将解决其后果。只有当全球人口总数趋于稳定时，这一矛盾才能真正得到化解——而这一趋势已在世界范围内悄然展开。

三、关于现有术语的重新定义

据此，我提出以下术语的重新解释：

• 资本主义：拥有工业生产和自由市场经济“引擎”，但缺乏国家社会保障体系的现代国家。

• 社会主义：拥有制度化社会保障体系的现代工业与后工业国家，在其中，“摆脱匮乏”已成为现实。

• 共产主义：实行无条件基本收入的现代国家，在其中，“免除工作必要性” [*7] 已成为制度安排。

这些社会经济形态在全球宏观演化进程中依次出现，其演进遵循着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规律。当某一国家固守过时的生产关系、阻碍这一自然进程时，革命便会发生。

注释

5. 无条件基本收入是指由国家财政定期向每位公民支付的一笔固定金额。

6. 所谓现代国家，是由一群法人组成的共同体，其合法强制权力的行使者承认彼此属于同一政治实体。

7. 我们有必要区分“工作”与“非异化的劳动”或“自由活动”。“工作”是指为了生存而出卖时间的行为；而后者则是指基于自尊与公共利益、指向自我发展的有目的努力。

作者简介：

帕维尔·克鲁普金（Pavel Krupkin），俄罗斯“现代性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长期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社会发展模型与未来社会形态研究。本文发表于2025年9月22日，代表作者个人学术观点。

📌 说明与提示：

• 本文是一篇具有强烈思辨色彩的哲学-社会学论文，挑战了传统左翼话语中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理解；

• 作者主张：真正的社会主义已在发达国家实现，下一步的历史任务是迈向“后工作社会”；

• “无条件基本收入”被视为通往共产主义的关键制度门槛；

• 文中对中国改革路径的肯定，体现了部分国际学者对中国特色发展模式的新认知。

如需将此文整理为演讲稿、评论文章或教学材料，我也很乐意为你进一步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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