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曹野蛮】

最近，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纪念法国废除死刑40周年的演讲中表示，法国将在2022年上半年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法国到时将与其他成员国合作，推动一项联合国决议，要求各国每年报告死刑判决和执行死刑的数量。

一场呼吁全球废除死刑的运动似乎即将到来。

过去，死刑在整个欧洲被大量使用。比如法国最受欢迎的处决人的方式——断头台，至今广为人知。

虽然在中世纪有许多犯罪行为会被判处死刑，如谋杀，绑架，强奸，盗窃，生产假币，纵火等。但现代欧洲开启了关于死刑的转变，废除死刑逐渐成为一种潮流。圣马力诺就是第一个废除死刑的欧洲国家，它在1865年进行了这样的改革。

但是，要完成这一转变，我们不得不等到二十世纪。

那时，禁止死刑的法律在大多数欧洲国家获得通过。特别是二战后，欧洲人民开始更加重视人的生命和人权。1950年通过了《欧洲人权公约》，根据该公约，“每个人的生命权应受法律保护”。

尽管一些国家花了很多年时间才批准该公约，但除白俄罗斯外，所有欧洲国家都慢慢废除了死刑。

欧盟还规定了所有成员国的规则，任何希望成为欧盟一部分的国家必须首先禁止使用死刑。几乎所有其他国家在加入欧盟之前，实际上都废除了死刑。

在欧洲，优先事项是罪犯的改造

总的来说，欧洲是世界上较为安全的地方之一。欧盟的凶杀犯罪率为每10万人1.71起，而美国为每10万人5.9起。然而，在大批非洲和中东难民涌入欧洲之后，犯罪率开始上升。特别是在瑞典、法国、意大利等国家，这些国家现在是欧盟犯罪率最高的国家。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在瑞典。瑞典去年遭受了至少18年来最严重的犯罪高发期，124人由于谋杀和过失杀人丧生。瑞典也是强奸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在欧洲联盟，平均每10万人有10.19起强奸案，而在瑞典，平均每10万人中有63.5起强奸案。

德国和法国则不得不面对大量故意谋杀妇女的案件。大多数杀害妇女的案件是由伴侣或前伴侣所为，并涉及在家中持续的虐待行为。

那么，今天欧洲人如何处理恶劣的罪犯呢？当你想象欧洲罪犯的状况时，你基本上可以想象一个与美国完全相反的情况。

从电影中你可能知道，美国对罪犯的惩罚极其严厉。他们可以被判处死刑或监禁，这被称为“无假释的终身监禁”或几个“连续无期徒刑”，这将保证囚犯永远不会出狱。因为美国的主要目标是惩罚罪犯。

在欧洲，优先事项是罪犯的改造——即使是最坏的罪犯。欧洲不仅没有死刑，而且即使一个人犯下滔天罪行，监狱的刑期也常常很短，监狱生活还非常舒适。许多欧洲监狱实际上更像是旅馆，而不是监禁危险罪犯的地方。

除了生活在非常舒适的豪华牢房环境中，许多欧洲监狱的囚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可以自己准备食物，可以上课或找工作，可以去探亲，即使是最恶劣的罪犯也有很多自由。

电影《帕丁顿熊2》剧照

例如，在德国，一个食人杀人犯阿明•梅维斯，在几天内吃了一名男子。他被判无期徒刑，然而据知情人士透露，他被监禁的监狱允许这个食人者到不同的德国城市散步，甚至为他提供帽子和太阳镜，这样人们就无法认出他。

还有挪威杀人犯安德斯•贝林•布雷维克杀害了77人，只被判处21年徒刑，这是挪威的最高刑期。更糟糕的是，今年他实际上有资格获得假释，如果他获得假释批准，他可以在仅仅服刑10年后，在今明两年内自由外出。

当谈到欧洲的“宽大处理”，一些欧洲人自然会表示反对——尽管许多欧洲人已经接受了这种情况，并很高兴至少有一些措施惩罚罪犯，因为他们知道欧盟永远不会允许死刑。正如安德斯•贝林•布雷维克的案例中，他杀害了77人，但只被判处21年监禁。但挪威人实际上非常放心，因为他至少受到了惩罚。

在其他欧洲国家，人们对宽大刑期或提前出狱的反应几乎是相同的。譬如，意大利黑手党头目乔瓦尼•布鲁斯卡，他承认杀害了100多人，其中甚至包括11岁的男孩。他曾溶解尸体、杀害法官。而他最近被释放出狱，意大利公众的反应是沮丧和恐惧，但最终公众接受了结果，因为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欧洲司法的运作方式，他们也知道自己真的别无选择。

民意使然？

欧洲公民对这种情况有何看法呢？大多数时候，他们真的受够了。

从民调来看，在不同的欧洲国家，人们对死刑的态度各不相同。北欧国家对死刑的支持率最低，在30%-40%之间，在德国，支持率在40%左右，在意大利或法国，支持率超过50%，在捷克共和国和斯洛伐克，支持率在50%-60%之间。对死刑的最高支持率出现在英国，超过70%，有些人甚至希望英国脱欧之后，死刑能重回英国。

正如我前面提到的所有欧洲国家（白俄罗斯除外）都废除了死刑。所以，也许你只是自然而然地认为，大多数欧洲人支持废除死刑，而欧洲政府只是遵循了大多数人民的意志。事实上，几乎半数欧洲国家的公民都不希望废除死刑，但欧洲各国政府还是禁止了死刑。

因此，欧洲公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没有死刑的世界新秩序。但是，由于犯罪率上升、死刑缺失和非常宽大的惩罚，许多欧洲人今天错过了“处决罪犯来惩罚令人发指的罪行”的时代。

尤其在发生一些可怕的罪行之后，欧洲人多次开始要求恢复死刑。

在匈牙利，一名妇女惨遭杀害后，不仅公众，而且匈牙利政府也开始谈论重新实行死刑。然而，欧盟听到这种谈话后，他们突然警告匈牙利，即使谈论死刑也是不可接受的。他们要求匈牙利总理表态，匈牙利没有恢复死刑的意图，否则匈牙利将不得不面对与欧盟的激烈争锋。

欧盟（新华社资料图）

此外，波兰还试图获得欧盟对恋童癖谋杀案的死刑判决批准，但欧盟当然也坚决地否决了。

欧盟就像过去一样，没有倾听那些支持死刑的欧洲人的意见，而是假装所有欧洲人都赞成废除死刑。

欧盟支持废除死刑的主要论点是：

1.可能非法处决无辜者。如果你把一个无辜的人关进监狱，他将来还是有可能得到公正审判，并且会被释放。但是，在有人被处决之后，没有办法扭转这种局面。

2.国家不应该拥有这么多的权力， 因为它可以被独裁政府滥用， 政府可以使用死刑制裁异见者。

3.杀人在道德上是不能被接受的，可不管这个人做了什么，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得到保护。

即使许多欧洲公民对死刑持赞成态度，也不能使欧盟和个别欧洲国家政府改变立场。政治精英们认为，死刑是不可接受的、野蛮的，于是欧盟更加努力地说服大家：欧洲保护每个人生命的方式在道德上是优越的，应该由整个世界遵循。

这可能是为什么欧洲各国政府现在如此努力地说服其他非欧洲国家废除死刑的一大原因。这不仅是为了重申它们对世界其他地区享有的道德优越性，而且是为了重新说服那些实际上已经开始质疑“废死”的本国人民。

欧盟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动全世界废除死刑，让欧洲人民看到全世界都意识到死刑是错误的，而欧洲一直禁止死刑是对的。

敲打中国？

由于欧盟一直干涉中国事务，指责中国侵犯人权，一些人可能认为,欧盟呼吁全球废除死刑，意在敲打中国。然而，这不是事实。当然，欧盟会用这一点来批评中国，就像他们用任何其他与中国有关的负面新闻一样。

欧洲的政客和媒体声称：中国政府不可能值得信任，中国的死刑使用方式也无法真正得到控制。因此，没有办法保证只有犯下滔天罪行的人才会被处死。于是，无辜的中国公民处于危险之中，中国人只得生活在威权统治的恐惧之中……

而其他没有废除死刑的国家也不能免受欧盟的批评。

由于美国、印度、日本等国家也是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欧盟实际上认为它们仍然推行死刑的事实非常糟糕。因为欧盟认为民主国家都应该在维护人权方面有一致的看法和做法。

欧盟尤其专注于在他们视为最亲密盟友国家——美国——停止死刑处决。

这是因为他们认为美国人最类似于欧洲人，所以美国人也应该考虑死刑的野蛮性。

另一个原因是，美国对世界其他地区有很大的影响力，因此，如果欧洲能够让美国人废除死刑，那么更多的国家将有机会效仿，因此欧盟确实在努力阻止美国人处决他们的罪犯。

欧盟不仅经常向美国州长和假释委员会请愿，要求停止即将执行的死刑，而且每年还花费数百万美元捐赠给美国的反死刑组织。

在美国执行死刑的主要方法是注射死刑。也就是，将混合药物注射到一个人的身体中，使其无痛死亡。然而，最近美国人在执行死刑方面遇到了麻烦，因为2011年开始，欧盟禁止向美国出口注射致命药物所需的原料。由于欧盟的出口禁令，美国人的处境很糟糕，他们无法得到他们所需要的硫化钠。于是，美国人试图找到替代药物，但这往往导致一个囚犯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亡。

此前有报道称，疑似因为注射死刑药剂不足，美国亚利桑那州拟用氰化氢毒气处决死囚。

今天，在美国31个州中，有20个州正式或非正式地暂停执行死刑。几乎所有情况都是因为它们无法获得用于致命注射的药物。仍在执行死刑的美国各州对于他们使用的药物非常注意隐秘，因为他们不希望那些生产原料的公司被揭露出来。他们担心在此事曝光后，该公司所在的国家将再次发布出口禁令，这将进一步阻碍计划中的处决。

我认为，世界各国都有废除或保留死刑的文化和历史理由。

我认为，在死刑国家，政府认为，如果你犯了一些真正可怕的罪行，你不尊重你的国家或同胞，你是一个危险的反社会分子，所以你应该是被处决，这样才能保护无辜者的安全。

然而，在欧洲，重点在于人权，每个人——甚至罪犯——的人权。这基本就像欧洲各国政府对所有罪犯说的：无论你做什么，我们仍然尊重你和你的权利。事实上，我们会给你很多机会犯下更坏的罪行，因为每个人都应该得到第二，第三，或第四次的机会……可我们是一个人道主义社会，人道主义高于一切。

我不是一个死刑的狂热拥护者，因为它看起来确实是极其严厉的惩罚，我也相信有些人确实可以被改造并回到社会。但我认为选择哪些罪犯有机会过上新生活的过程，需要比我们在欧洲的做法更严格。例如，如果你杀害了近80人——在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之后，你的余生应该在监狱里度过，而不是在仅仅10年后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