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艾艾森森

應對新冠病毒疫情，當英國在3月初宣布“全民群體免疫”的佛系抗疫策略時候，世人譁然，連全球權威醫學雜誌《柳葉刀》主編——英國人理查德·霍頓也看不過眼，直截了當說，“我們需要採取緊急的隔離和封鎖政策，而政府正在與公眾在玩賭輪盤，這是一個重大錯誤。”

英國擁有深厚醫療科研傳統，超一流的數學建模團隊及疫情傳染分析能力，為何約翰遜政府選擇看起來最艱險的抗疫路徑？以丘吉爾為政治偶像的保守黨人-首相約翰遜甚至身先士卒，成了全球首位染疫的政治領袖，他們是否做錯了什麼？英國疫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路透社最新調查報道，題為“約翰遜聽取了科學家關於新冠病毒的意見，但警示來得太晚”，詳細梳理了英國政府從一月至今應對新冠病毒肺炎的決策過程，直指約翰遜內閣的醫療顧問團隊失責，輕視了東亞國家的抗疫經驗，直到意大利的封城和疫情超限發展才打開“政策空間”，改進抗疫策略。 

所謂“政策空間”，即約翰遜政府根深蒂固的保守派理念，把中國、韓國等東亞國家應對疫情所採取的封鎖與全面居家隔離措施視為“反自由”，甚至有“專制主義“影子，這與英國人尤其保守黨人的“自由”氣息格格不入，他們評估英國人“不可能接受”，政策風險太高。因而，對國民進行大規模檢測以及“全面封鎖”，從來沒有列入合理的抗疫政策評估過程，直到同為歐美國家的意大利疫情發展教訓歷歷在目。正所謂，“with isolation there are no human rights, without there are no humans left”（隔離，人權沒了；不隔離，人全沒了）。

但對於中國讀者來說，我們經歷過SARS的沉痛教訓，社區、城市封鎖以及大規模檢測並不突兀，反而要反思人性化執行的空間。況且，英國的群體免疫也還沒有被事實證偽，我們社會仍然存在二次疫情高發風險，此時，或許更應該聽取科學家們的一點共識和建議：“世界各地的政府和科學家必須提高他們計劃的透明度，這樣他們的想法和假設就會受到挑戰。”

路透倫敦電 -- 早春時節，英國科學家向政府公布了不容迴避的事實。他們說，現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在英國“持續傳播”的可能性很大。

科學家們在3月2日的報告中寫道，如果不受約束而且病毒就像在中國那樣傳播，多達五分之四的英國人可能會被感染，百分之一的人可能會死亡。這些科學家是為模擬大流行性流感傳播而成立的官方委員會的成員。他們的評估沒有詳細說明，但是這是一個超過50萬人死亡的預測，英國有將近7000萬人。

然而，第二天，也就是3月3日，英國首相鮑里斯 · 約翰遜(Boris Johnson)卻表現得非常高興。他開玩笑說，他仍然與每個人握手，包括在一家醫院治療冠狀病毒患者。

當時意大利死亡人數已達到79人時，約翰遜說: “我們的國家已經做好了非常充分的準備。”。“我們已經有了一個了不起的國民健康保險制度NHS，”國家公共衛生服務，“了不起的檢測系統和對疾病傳播的監測。”

在唐寧街的新聞發布會上，一起出席的還有政府首席醫療顧問、流行病學家克里斯•惠蒂(Chris Whitty)。惠蒂傳達了模型委員會的廣泛結論，包括預測可能的80% 感染率和隨之而來的死亡。但他淡化了這些數據，稱可能感染的人數可能“要少得多” ，得出的總數“基本上是推測性的”

這次簡報的樂觀基調與許多政府科學顧問在幕後日益增長的不安形成鮮明對比。路透社的一項調查發現，他們已經確信英國正處於災難性疫情爆發的邊緣。

採訪了20多名英國科學家、重要官員和約翰遜所在的保守黨的資深人士，以及對諮詢委員會會議記錄、公開證詞和文件的研究，表明這些科學顧問是如何在早期就得出病毒可能具有毀滅性的結論的。

但採訪和文件也顯示，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那些向唐寧街提供建議的科學家們並沒有向公眾或政府清楚地表明他們日益加劇的恐懼。在3月12日之前，由政府高級醫療顧問根據科學家們的建議設定的風險水平一直處於“中等”水平，這隻表明疫情爆發的可能性更大。

傳染病模型學教授、以追蹤埃博拉病毒聞名的政府關鍵顧問 John Edmunds 說: “你知道，中間有一小部分人，他們完全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而且很可能會發生。”。埃德蒙茲是呼籲政府儘早提高警戒級別的人之一。

埃德蒙茲說，從一開始，科學家的工作就表明，只要採取有限的干預措施，這種病毒就會引發一場“勢不可擋的流行病” ，英國的衛生服務部門“根本無法應對這種流行病”。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很明顯。”

但他說: “我確實認為有一點擔心，你不想讓人們不必要地恐慌。”

首相約翰遜自己也感染了這種病毒，他決策速度比其他許多發達國家的領導人行事都更為緩慢。人們批評他沒有更迅速地組織大規模測試，調動救生設備和床位的供應。約翰遜於4月5日住院，第二天轉到重症監護室。

現在判斷英國早期反應的最終合理性還為時過早。如果事實證明英國早期決策不理性，那麼針對首相的批評可能是，他不是忽視他的科學顧問的建議，而是沒有質疑他們的假設。

迄今為止發表的採訪和記錄表明，為首相約翰遜提供建議的科學委員會直到3月中旬才開始研究在中國早期採用的那種嚴格封鎖社區的選擇。去年12月，這種疾病在中國出現，隨後在歐洲大部分地區出現，最後在英國本土出現。科學家們的推理是——他們中的許多人認為: 英國人，根本不會接受這樣的行動限制。

英國科學家也大多相信——許多人現在仍然相信——一旦新病毒逃離中國，隔離措施可能不會成功。路透社查閱的技術委員會會議記錄顯示，幾乎任何準備一個大規模測試的計劃。其他記錄和採訪顯示，英國正在緊密地遵循一個周密的計劃，但是以對抗流感大流行的模式，而不是新冠肺炎這種更致命的疾病。然而，所有參與的科學家們否認，因為政府聚焦流感應對模式，最終造成了很大的不同。

現在，隨着各國爭論如何對抗這種病毒，一些英國專家說，從英國的經驗中得到的教訓可能是，世界各地的政府和科學家必須提高他們計劃的透明度，這樣他們的想法和假設就會受到挑戰。

約翰•阿什頓(John Ashton)是一名臨床醫生，曾擔任英國公共衛生(Public Health England)的地區主任。公共衛生是負責監督醫療保健的政府機構。他表示，政府顧問的觀點過於狹隘，而且鑽牛角尖。他們過於“狹隘地被當作來自少數機構的科學家” ，他說。他們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處理，Ashton 說，表明需要一個更廣泛的方法。“未來，我們需要更廣泛的獨立顧問團隊。”

在劍橋大學接替斯蒂芬 · 霍金成為盧卡斯數學教授席位的 Michael Cates 正在領導一項由英國領先的科學機構---- 皇家學會發起的倡議，該倡議旨在從其他科學分支引入建模人員，以幫助了解這種流行病。

他告訴路透社記者: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指責任何人，但是在危機重重的情況下，我們必須儘可能地闡明我們理解這種流行病如何發展的方法、假設和數據。”。

在給路透社的一份聲明中，衛生和社會關懷部的一位發言人說，政府正在提交一份“以科學為主導的行動計劃”來遏制疫情的爆發。“正如公眾所期待的，我們定期測試我們的大流行計劃，我們從以前的演習中學到的東西幫助我們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作出快速反應。”

對公眾的低風險

當一月份從中國傳來新的傳染病的消息時，約翰遜首相有充分理由相信他的國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它擁有一些世界上最優秀的科學家，以及對付可能致命的流行病的深思熟慮的計劃。也許，一些科學家事後說，成型計劃反而使他們適應緩慢。

多年來，內閣辦公室(Cabinet Office)一直嚴肅對待傳染病的威脅。有先見之明的是，在恐怖主義和金融危機之前，它把流行病列為國家的頭號威脅。

計劃的中心由一小圈子科學家組成，其中包括埃德蒙。他在倫敦衛生與熱帶醫學學院(London School of Hygiene and Tropical Medicine)的研究小組管理着兩個流行病計算機模擬中心之一，這兩個中心主要是響應政府政策的。另一個中心在附近的帝國理工學院。埃德蒙茲記得，在疫情爆發初期，來自中國的數據很粗略，當時“中國人試圖相信這種病毒不會在人與人之間傳播”。

埃德蒙茲和他在帝國理工學院的同事尼爾 · 弗格森(Neil Ferguson)是一大批委員會中的一員，這些委員會向首相周圍的內閣辦公室機構提供建議。兩人都是流感大流行模擬委員會(即 SPI-M)的創始人，該委員會在3月2日發布了一份報告，警告超過50萬人死亡。這個委員會已經一起合作近15年了。

弗格森沒有回應為本文接受採訪的請求。

埃德蒙茲和弗格森也是  新出現的呼吸道病毒威脅諮詢小組NERVTAG的成員。兩人都是緊急情況科學諮詢小組的成員，該小組被稱為 SAGE，在危機時期為政府提供建議。Sage小組直接向約翰遜和政府的主要應急委員會 COBRA 報告。

根據會議記錄，首先，當呼吸道病毒威脅諮詢小組NERVTAG在1月13日開會時，它研究了來自中國的信息，即“沒有明顯的證據表明”這種新病毒在人與人之間傳播。科學家們一致認為，對英國人口的風險“非常低”

證據很快改變了，但這並沒有反映在官方的威脅等級。到一月底，中國的科學家們開始公布臨床數據。發表在英國醫學雜誌《柳葉刀》上的病例研究表明，前99例冠狀病毒病例中有17% 需要重症護理。十一個病人死了。另一項中國研究發表在同一雜誌，警告疫情全球蔓延，並敦促: “準備計劃和緩解干預措施應該全球範圍快速部署。”

埃德蒙茲回憶說，“從一月中旬開始，這是絕對明顯的，非常嚴重。” 專長傳染病模型研究的倫敦學院教授、 SPI-M 公司董事長 Graham Medley 對此表示贊同。他說，委員會“很清楚，從第一次會議開始，這個問題就會很嚴重。” 他說，在一月底，他的委員會進入了“戰時”模式，直接向 SAGE （緊急情況科學諮詢小組）匯報。

蘭卡斯特大學生物統計學高級講師，同時也是 SPI-M 成員的 Jon Read 博士說，到1月底，很明顯這種病毒有“大流行的可能性” ，老年人的死亡率是殘酷的。“從我在數學建模（新型冠狀病毒傳染分析） 的角度來看，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們認為這可能會非常糟糕，”他說。

但委員會會議記錄顯示，科學家們並沒有有力地向政府表達他們的擔憂。

1月21日，NERVTAG小組的科學家們支持將英國的風險警告從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從“非常低”提高到“低”。Sage應急小組第二天就冠狀病毒的威脅舉行了第一次正式會議。由衛生部長馬特 · 漢考克擔任主席的 COBRA 也是如此，他本人後來在三月底感染這種病毒。他在會後告訴記者: “醫學臨床意見是，公眾面臨的風險仍然很低。”

在回答路透社的問題時，政府的衛生部門拒絕澄清風險水平是如何定義的，如果有的話，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在一份聲明中，一位發言人表示: “在英國，提高風險水平是一項雙保險措施，允許政府為未來所有不測事件做好準備。”

兩天后，中國對爆發地武漢市進行了全面封鎖。周邊省份湖北也將緊隨其後。但根據飛行跟蹤服務公司 FlightRadar24的數據，自2020年初以來，已經有17個客運航班直接從武漢飛往英國，614個航班來自中國全境。這意味着成千上萬的中國人，其中一些是潛在的感染攜帶者，來到了英國。4月5日，科學顧問弗格森說，他估計到達英國的感染者中只有三分之一被發現。

當他們看到中國實施封鎖時，英國科學家們認為，在英國這樣的民主國家，這種激烈的行為永遠不會被接受。在那些建立疫情模型的人中，這種嚴格的應對措施起初沒有得到審議。

埃德蒙茲說，“我們採取了更溫和的干預措施，”因為沒有人認為“封鎖這個國家”在政治上是可以接受的。” 他補充說: “我們沒有建模，因為它似乎不在議程上。帝國理工學院團隊也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NERVTAG小組委員會對此表示同意，並在會議記錄中指出，短期內採取強硬措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些措施“只會延緩英國的疫情爆發，而不是阻止它”。

這種遏制的做法，正是英國長期以來應對大流行性流感的策略。衛生部拒絕了路透社提供最新疫情計劃副本的要求，但沒有提供理由。但一位發言人說，2011年《英國流感大流行應急策略2011》的副本仍然具有相關性，聲明“工作假設是政府不會實施任何此類限制。相反，重點將是鼓勵所有有症狀的人按照建議呆在家裡，避免疾病傳播。”

一名由始至終獲得官方資訊通報的保守黨高級政治人士表示，深度介入制定應對新冠肺炎計劃的同一批科學顧問和公務員，可能基於他們制定流感應對策略，因而產生了“認知偏見”。

他說: “我們當時認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是一種嚴重的流感，需要這樣的治療方案”。“這意味着這是一種無法阻止的疾病，而且它最終並沒有那麼致命。”

他說，在英國準備拿出抗擊流感的方案同時，中國、香港、新加坡和韓國等亞洲國家從2002年開始的更為致命的 SARS 疫情中汲取了教訓，制定了疫情防控計劃。Sars 的致死率高達14% 。在他看來， 因此這些國家更願意訴諸於廣泛的檢測，封鎖和其他嚴厲的措施，以防止公民傳播病毒。

參與英國應對的科學家不同意此說，否認政府的流感計劃影響了他們的思維或者影響了疫情的進程。他們指出，該計劃有一個“合理的最壞情況” ，其破壞性堪比本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最糟糕的預測。

傳染病愛丁堡大學流行病學教授，同時也是 SPI-M 委員會成員的 Mark Woolhouse 說，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行為確實與預期的大流行流感不同，例如關閉學校被證明在減緩冠狀病毒傳播方面遠遠不夠有效。但總體而言，“政府一直在對不斷變化的事實作出反應。”

到1月底，政府首席醫療顧問惠蒂私下向政客們解釋說，至少有兩個人與他交談過，如果病毒逃離中國，它最終會感染英國的絕大多數人。它只能慢下來，不能停下來。1月30日，政府將威脅等級從“低”提高到“適度”

英國的醫療官員“認為我們的政府加強計劃和準備以防止更廣泛的疫情爆發是謹慎的，”當時的一份聲明說。惠蒂沒有回答路透社的問題。

準備的時間

1月31日晚，Boris Johnson 坐在唐寧街10號的一個壁爐前，在一次電視講話中對全國人民說: “這是黎明破曉的時刻，新一幕即將上演，呈現我們偉大的國家力量。”

他說的是最終實現英國脫歐，或者他所說的“重新奪回主權” 在此之前，約翰遜的首相任期完全被完成這一挑戰所吸引。

脫歐之後，約翰遜有機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關注其他問題，其中包括新出現的病毒威脅。但是，脫離歐盟產生了後果。

2月13日至3月30日期間，英國共缺席了8次歐盟國家元首或衛生部長關於冠狀病毒的電話會議或會議——這些會議英國仍有資格參加。儘管英國後來確實做出了參加較低級別官員會議的安排，但它錯過了參加共同購買呼吸機計劃的最後期限，因此受到了邀請。呼吸機對於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最可怕的病例至關重要，但在全球範圍內已經陷入供不應求的境地。約翰遜的發言人將此歸咎於行政失誤。

唐寧街的一名助手告訴路透社，從1月底開始，約翰遜越來越多地將注意力集中在冠狀病毒的威脅上，從2月中旬開始，他每天至少會收到一次“非常頻繁”的更新，要麼是親自匯報，要麼是通過每天的病例匯總。

在醫學界和科學界，人們越來越擔心這種病毒對英國的威脅。埃克塞特大學衛生組織2月12日發布的一份報告警告說，英國的疫情可能在四個月內達到頂峰，如果不採取措施，將感染4500萬人。

這讓 Rahuldeb Sarkar 感到擔憂，他是肯特郡呼吸醫學和重症監護方面的顧問醫生，他預見到重症監護病床可能入不敷出。二月中旬，他在一份針對臨床醫生和精算師的報告中寫道，即使疾病傳播減少一半，英國冠狀病毒的爆發也將“有可能壓倒整個系統”

2月13日，首席醫療官惠蒂在接受BBC採訪時表示，英國疫情的爆發仍然是“會不會，而不是一個時間問題” ，《柳葉刀》(Lancet)的醫生兼編輯理查德 · 霍頓(Richard Horton)說，政府和公共衛生服務機構浪費了當月的一個機會，來準備限制檢疫措施和大規模檢測計劃，以及採購深度護理所需的資源設備如呼吸機、醫療保護裝置等。

在後來的一篇社論中，《柳葉刀》主編他將這次失去的機會稱為“國家醜聞” ，並將向議會證明，“來自中國前線的緊急警告”與對政府科學建議所帶來的威脅的“多少有些平庸的評估”並不匹配。

在1月10日開發出一種新病毒測試方法後，衛生官員採用了一種集中化的方法，最初在倫敦北部指定了一個公共實驗室來進行測試。但是，根據後來的政府聲明，沒有更廣泛的計劃設想利用全國各地的數百個實驗室，包括公共和私人實驗室，這些實驗室可以被招募。

根據電子郵件和接受路透社採訪的十多名科學家的說法，直到3月中旬，政府才向實驗室發出請求，要求提供人員或測試設備方面的協助，當時許多人突然收到請求，要求交出用於測試的核酸提取儀器。牛津大學韋瑟爾分子醫學研究所的一位主管說，從二月份開始，他每天可以進行多達1000次的測試。但是請求一直沒有來。

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管說，“你可能會認為他們就像無頭蒼蠅撞門。” 截止到4月5日，英國已經進行了195,524次測試，相比之下，德國一周前至少完成了918,000次測試。

政府也沒有努力擴大呼吸機的供應。英國衛生部在一份聲明中告訴路透社，英國政府從2月份開始與呼吸機製造商談判，以獲得額外的供應。但直到3月16日，在供應明顯可能耗盡之後，約翰遜才呼籲工業界幫助提高產量。

坐落在倫敦郊外的全球醫療通氣產品供應商 Intersurgical 董事總經理查爾斯 · 貝爾姆(Charles Bellm)表示，世界上有十幾個國家的政府與他進行了接觸，其中包括法國、新西蘭和印度尼西亞。但是英國政府並沒有與他們聯繫。他說: “我發現這有點令人吃驚，我已經和許多其他國家的政府談過了。”。

面對這樣的批評，衛生部長漢考克說，政府在未來幾周內將會推出大約10,000個新的呼吸器。他說，英國在檢測方面落後於一些國家的一個原因是，在疫情爆發時缺乏一個大型的診斷行業。“我們沒有那麼大的規模。”

遊戲結束

二月份的學校中期假期期間，臨場醫生尼基 · 朗利開始意識到，控制這種疾病的早期努力可能註定要失敗。

幾個星期以來，醫生和公共衛生工作者一直在留意來自中國的有類似流感症狀的人。倫敦熱帶病醫院的傳染病顧問 Longley 是一個團隊的成員，該團隊為有症狀的人設立了一條公共衛生服務熱線。她說，計劃是盡一切努力抓住每一個案子和他們的聯繫人。“首先，它看起來是有效的。”

但是，壞消息是陸續傳來。首先，2月19日星期三，從伊朗傳來了兩人死亡的令人震驚的消息。然後，21日星期五，意大利發生了一起死亡病例，在Lombardy 和 Veneto 地區出現了大量病例。英國與這兩個國家都有密切的聯繫。那一周，成千上萬的英國人在意大利度假。

“我認為沒有人真正預見到意大利正在發生什麼，”朗利說。“我認為，當所有人都看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們就在想: ‘這回要完蛋了’ ”。

朗利表示，在那之前，每個人都覺得“有機會解決問題” ，儘管多數人懷疑能否長期持續下去。但在伊朗和意大利之後，顯然遏制不會奏效。接觸者追蹤工作持續了一段時間。但隨着倫敦病例的增加，求助熱線的電話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重點開始轉向重症病例的臨床護理。“到了某個時候，你就只能聽天由命，跟大家一樣行事了。”

埃德蒙茲指出，在此之前，伊朗和意大利幾乎沒有報告過類似案例。“然後，突然之間就有死亡記錄了。” 有一個經驗法則，在疫情爆發的早期階段，一個社區里每死一個人就可能有1000個病例。“因此，很明顯，意大利至少有數千例病例，當時意大利可能有數萬例。”

隨着意大利的可怕消息陸續傳來，NERVTAG 小組的科學家們於2月21日星期五召開了電話會議。但他們決定建議將威脅等級維持在“中等”水平，自1月30日以來一直如此。會議記錄沒有詳細解釋這一決定。會議記錄顯示，埃德蒙茲遇到了技術故障，電話中聽不到他的聲音，事後他通過電子郵件要求將警告提高到“高”級別。但是警戒級別仍然較低。原因尚不清楚。

“我只是在想，我們是不是仍然，我們仍然認為疫情是溫和的還是什麼？絕對不是，你知道，”埃德蒙茲說。

政府首席科學顧問帕特里克 · 瓦倫斯爵士的發言人沒有直接回答路透社關於新冠疫情威脅程度的問題。當被問及事後看來，科學家們的做法是否正確時，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 SAGE 和顧問提供建議，而大臣和政府做決定。”

群體免疫戰略的出台

3月1日星期天，弗格森、埃德蒙茲和其他顧問與 NHS 公共衛生服務專家一起花了一天時間，試圖計算出疫情爆發時需要多少醫院床位和其他關鍵資源。到目前為止，意大利的數據顯示，十分之一的感染病人需要重症監護。

第二天，流行病模型委員會 SPI-M 發布了“共識報告” ，警告冠狀病毒正在英國自由傳播。那個星期四，也就是3月5日，英國宣布了首例死亡病例。截至3月11日，意大利已經有827人死亡，該國下令全國實施封鎖。西班牙和法國也準備效仿。

首相約翰遜堅決反對嚴格的措施，說他是在聽從政府科學家的建議。他在3月9日聲稱: “基於最新的科學和醫學建議，我們正在盡一切努力應對這次疫情。”

事實上，英國政府的緊急情況科學諮詢小組(SAGE)當天建議英國拒絕中國式的封鎖，其摘要中沒有記錄到異議。根據其結論的記錄，SAGE 決定“實施一系列措施將是理想的”。Sage小組 表示，更嚴厲的措施可能會造成“一旦取消措施，就會出現大規模的第二波疫情”。

3月12日對英國公眾來說是一個重磅炸彈。首席醫療官克里斯 · 惠蒂(chriswhitty)宣布，英國已將對英國公民的威脅從“中度”提高到“高度” 他還說，該國已經從試圖控制這種疾病轉向試圖減緩其傳播速度。新病例根本不會被跟蹤。他說: “我們不再需要確認每一個病例。”。將來只有醫院的病例才會進行病毒檢測。過去一直未公開的應對疫情政策已經公開:在一定限度，英國將不會採取徹底消滅病毒的做法。

同一天，約翰遜一改嬉皮笑臉形象，在唐寧街發表了演講，身邊兩面英國國旗，喚起了人們對溫斯頓·丘吉爾組織“最黑暗時刻”演講精神的回憶。他警告說: “我必須和你們說實話，和英國公眾說實話——越來越多的家庭，越來越多的家庭將提前失去他們摯愛。”

對大多數英國人來說，這令人震驚。第二天的幾家報紙把約翰遜的話刊登在頭版。

主持 SAGE 的政府首席科學顧問瓦倫斯在3月13日接受英國廣播公司採訪時表示，該計劃僅僅是為了控制感染的速度。目前，政府拒絕了他所謂的“引人注目的措施” ，比如停止足球比賽或關閉學校等大規模集會。“目的是儘量減少峰值，擴大峰值，而不是完全壓制它。” 大多數人會輕微感染這種病毒，這會建立起“群體免疫力” ，最終會阻止疾病的進展。

但是現在，整個國家上下開始違令行事了。主要機構決定關閉。在球員開始感染後，職業足球聯盟暫停了他們的比賽。由於約翰遜仍然拒絕關閉學校和禁止大規模集會，《每日鏡報》的頭條標題總結了一種公眾的疑惑，並在3月13日質問: “這夠了嗎? ”

3月16日，尼爾•弗格森(Neil Ferguson)的帝國理工學院團隊發布了一份報告，這是政策逆轉的催化劑。該報告預測，在不受約束的情況下，新冠病毒可以殺死51萬人。即使是政府的“緩解”措施也可能導致25萬人死亡，重症監護室至少有8倍的負擔。

帝國理工學院對超過50萬人死亡的預測，與兩周前政府自己的流行病模擬委員會的報告沒有什麼不同。然而，它促使倫敦和華盛頓的政策出現了逆轉，7天后，約翰遜宣布對英國進行全面封鎖，這種逆轉達到了頂峰。該報告還促使美國政府採取更嚴厲的措施，以減緩病毒的傳播。

弗格森在感染病毒後現在被隔離起來。他通過與議會一個委員會的視頻鏈接作證，解釋了為什麼他和其他科學顧問從倡導部分的社會疏遠措施，轉向警告說——如果不嚴格封城，NHS 將不堪重負。他說，原因在於來自意大利的數據顯示大量患者需要重症護理。

他說: “改變的理由是，我們對於需要有呼吸機護理和器械協助呼吸的病人比例的估計——以往只有在重症監護病房才需要，大約翻了一番。”。

埃德蒙茲對政策轉變有不同的解釋。

埃德蒙茲說，允許英國改變路線的原因是意大利的封鎖措施“打開了政策空間” ，同時還有新的數據。首先是由埃德蒙茲自己的倫敦學校團隊發表的一篇論文，該論文研究了間歇性的封鎖城市現象，於3月11日送交模型委員會，並得到了愛丁堡大學的驗證。弗格森隨後對帝國理工學院的研究進行了修訂。

愛丁堡大學教授伍爾豪斯證實了這一事實。

埃德蒙茲說，這些新的研究共同表明，如果英國政府實施長期的嚴厲措施，也許會定期放鬆封鎖，那麼流行病的規模可能會大幅減少。

不過，埃德蒙茲說，如果沒有疫苗或有效的治療方法，將很難避免相當一部分英國人口受到感染。他說: “除非研製出疫苗，否則肯定會有成千上萬人死亡，否則就沒有辦法擺脫這種狀況。”。“可能還不止這些。”

現在受到公眾的密切關注，英國各大學的模型團隊繼續研究世界如何擺脫病毒的控制的不同情景。根據 SPI-M 流行病模擬委員會主席梅德利的說法，儘管最初有所保留，但現在沒有人懷疑，在英國，封鎖是必不可少的。

梅德利補充說: “目前我們不知道六個月後會發生什麼。我們所知道的是，除非我們現在停止傳播，否則衛生服務將崩潰。是的，這是我們唯一確定的事情。”

路透社報道團隊：斯蒂芬•格雷(Stephen Grey)和安德魯•麥卡斯基爾(Andrew MacAskill)報道; 伊麗莎白•派珀(Elizabeth Piper)倫敦補充報道，加布里埃拉•巴欽斯卡(Gabriela baczynski)布魯塞爾報道

編譯：艾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