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尹哲】预计两年时间建成，6月刚由特朗普亲自奠基的富士康美国工厂正遭受当地舆论讨伐。

当地时间29日，美国媒体“The Verge”发表一篇超2万字的文章，痛斥威斯康星州政府4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85亿元）巨资补贴面板厂“毫无意义”。

工厂破土动工不久便承认生产线降级，不仅违反协议，更令州政府“投资”能否回收布满疑云。尽管富士康坚称将遵守“100亿美元投资、1.3万就业”的承诺，但外界仍难以信服。

各路舆论及威斯康星州民主党籍州长候选人托尼·埃弗斯（Tony Evers）等对此表达强烈不满。作为富士康赴美建厂的谈判功臣，现任共和党州长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如坐针毡，对于何时能收回成本，当初如何评估可行性，以及对建厂采取了何种环保措施等质疑，始终一言不发。

距离中期选举（11月6日）还有不到一周，最后一轮"马奎特民调"（Marquette poll）显示，两名州长候选人支持率持平。

左为托尼·埃弗斯，右为斯科特·沃克。

《威斯康星州41亿美元巨资补贴富士康无意义》。“The Verge”报道截图，下同

“沃克政府对纳税人将何时收回对富士康的补贴的反复质疑始终不予置评。”

“沃克政府对如何评估富士康初始计划的可行性等问题不予置评。”

“沃克政府对采取了哪些环保措施不予置评。”

巨额补贴回收成疑

观察者网此前报道，根据协议，富士康承诺斥资100亿美元在欢喜山（Mount Pleasant, WI）建设10.5代液晶面板（LCD）厂，并创造1.3万个就业岗位。

除了威斯康星州政府承诺的30亿美元补贴外，到了2017年12月，工厂所在的拉辛郡（Racine County）又追加了7.64亿美元的税收优惠，造价1.64亿美元的公路和高速配套，以及1.4亿美元的输电网络。

报道提及，这个补贴额度不仅创下威斯康星州历史，也是美国政府史上给外国公司最高补贴。

威斯康星州拉辛郡欢喜山位置示意图

据计算，加上其余开支，威斯康星州的每户家庭，将为该项目摊上近1774美元的成本。

和大多数州一样，威斯康星州过去也向企业提供补贴，折算下来一般是每份工作3.5万美元，可富士康享受的，是每份工作接近31.5万美元。

由于沃克在2011年将本州的企业所得税降至零，这意味着，41亿美元的补贴将由富士康员工缴纳的所得税偿还，投资回收甚至将晚于2050年。

佐治亚大学教授杰弗里·多尔夫曼（Jeffrey Dorfman）提出了更加骇人的看法。

他在《福布斯》杂志写道：“每份10万美元的回报期不是20年，也不是42年，而是几百年，甚至永远不会”，就更不要提威斯康星州面临的困境了。

尽管上述媒体多次要求沃克政府回应收回补贴的时间表，但后者一直保持沉默。

在当地政府力度惊人的优惠措施令舆论不解之时，富士康修改投资规划一事又引起热议。

《中时电子报》报道截图

美国总统特朗普6月28日到场助阵富士康工厂奠基仅3天后（7月1日），台湾《中时电子报》便证实，项目将先建设6代面板厂，原因除了投资成本过高、人才尚缺外，还有美国康宁公司（Coring）无法顺利供应10.5代面板所需的超大尺寸玻璃基板等因素。

观察者网了解到，这两个级别的生产线采用完全不同的生产技术。其中，6代线产品只能供应39寸以下的电视，而10.5代线可以生产65-75寸屏幕。

不过，报道认为，此举得到了当地州政府的谅解，对方表示出了对于郭台铭专业判断与决策的尊重。

富士康董事长郭台铭特别助理胡国辉（Louis Woo）8月22日对《拉辛时报》（Racine Journal Times）表示：“我们对电视并不感兴趣。”

相反，胡国辉说，威斯康星工厂的工人将更专注于利用富士康的显示、蜂窝网和人工智能技术，建立一个“生态系统”。他称之为“人工智能8K+5G”。

但州政府仍未向媒体解释，当初是如何对富士康最初计划的可行性进行评估的。

这是项目变动的传闻自5月出现以来首次坐实。富士康随后在当地媒体上公开了实情，但对于投资总额和就业数量的承诺，鸿海集团仍坚称有效，仅是调整生产线的建设顺序。

182个全职职位中大量是管理层

在回答工厂的员工组成时，胡国辉坦言：“如果你在6个月前问我，我会参考我们在中国的组织形式，大约是75%的装配线工人，加上25%的工程师。但现在看起来只需要10%的装配线工人和9成的‘知识工人’。几乎全部装配工作将交由机器人去完成。”

不难想象，生产线的调整决定着企业的用工需求。虽然“先建6代线、后建10.5代线”看起来不影响投资总额，但对岗位却有了新的要求。

“The Verge”认为：“如此一来，当地政客本以为借富士康可以让密尔沃基市（Milwaukee）和拉辛郡的低技能、少数族裔工人获得工作，但他们的希望被终结了。”

然而，沃克方面并未对富士康工厂生产线变动、招聘需求变化等作出评论。

“indeed.com”截图

观察者网在美国求职网站“indeed.com”上查询到，富士康工厂目前共放出182个全职职位，估算收入不低于55000美元的职位共153个，其中大部分为管理人员。

“第一个被富士康违背承诺的并不是威斯康星州。”文章提到，富士康曾答应在印度投资50亿美元，创造5万个就业岗位，结果只实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另据《华盛顿邮报》，“同样的结果也出现在越南，富士康在2007年承诺投资50亿美元，在巴西，富士康在2011年说要投资100亿美元。”

此外还有宾夕法尼亚州，富士康承诺投资3000万美元并雇佣500名工人，但这一承诺从未兑现。

特朗普、沃克急需一场大胜

归根结底，巨额补贴富士康赴美建厂，一是特朗普为了实现“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号，不惜亲赴动工仪式现场。其二，该项目也为了完成现任州长沃克当选时的就业承诺，并作为他追逐第三任期的助推。

当地时间6月28日，特朗普亲赴富士康工厂的动工典礼。左为斯科特·沃克。图源：视觉中国  

“The Verge”指出，在2010年当选州长时，沃克就保证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创造25万个新的就业机会。但6年之后，他离这个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为了争取2018年第三个任期，沃克迫切需要一场大胜。

生产LCD面板需要大量用水，位于五大湖的几个州很早就进入角逐。为了招商成功，沃克在谈判上也拼尽全力。

“报价”最接近的密歇根州，仅愿意提供23亿美元的税收补贴，而且非现金补贴。

俄亥俄州州长、共和党人约翰·卡西奇（John Kasich）甚至谴责了这笔交易：“如果我们要花40年来回收投资成本，那我们就不投！”

上述报道还援引了当地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威斯康星州的选民不相信补贴会给纳税人带来回报，因此沃克在去年11月宣布竞选时也没有提这个项目。

“我要重审富士康空气排放许可”

《州长之争：埃弗斯质疑富士康空气排放》：“民主党籍州长候选人说排放许可应该被重审，沃克说没必要”。报道截图

据当地媒体“Urban Milwaukee”29日报道，如果埃弗斯最终胜选，威斯康星自然资源部（Wisconsin Department of Natural Resources）或将重审富士康工厂的排放许可。

沃克此前回应称：“没有必要...工厂项目通过了审查...快速许可程序是积极的，也是企业想要的。”

报道还提到，今年5月，伊利诺伊州总检察长还就“富士康免受国家污染标准限制”一事向美国联邦环保局（U.S.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提起上诉，这是因为前局长斯科特·普鲁特（Scott Pruitt）此前推翻了奥巴马政府制定的污染标准，给了富士康更多回旋余地。

文章最后提到，沃克没有就此事作出评论。

而富士康向威斯康星自然资源部提交的文件显示，前者每年将制造包括数百吨一氧化碳、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挥发性有机化合物等在内的空气污染。

除空气污染外，密歇根大学教授彼得·阿德里安斯（Peter Adriaens）说，生产液晶屏需要苯、铬、镉、汞、锌和铜。如果排放不当，这些材料是危险的。

富士康则向“The Verge”表示，将建立一个“零液体排放系统”（Zero Liquid Discharge System），“优于任何地方、州和联邦政府对工业废水排放的要求。”

但文章指出，沃克向富士康开放了当地的一般环保限制，允许其在建设和运营过程中将废料排放到湿地，改变河流的流向，免除其进行环境影响报告。

州政府还允许富士康从密歇根湖取水。后者日均用水量多达700万加仑，其中39%会因蒸发而流失。环保人士指责其违反了由五大湖州和加拿大各省签署的“大湖协议”（Great Lake Compact），提出采取法律行动制止这一行为。

尽管富士康向媒体声明，将尽最大努力减少污染，但“The Verge”仍选择将矛头直指州政府：沃克仍未回应何种环保措施正在被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