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李家成】

2月27日，乐天同意交换“萨德”部署用地的消息一经传出，中国的舆论场就炸锅了。谴责乐天之声不绝于耳。曾经因担心涉华业务受到负面影响而在“萨德”用地出让事宜上犹豫不决、消极怠工的乐天，为何会陡然“屈服”？除了朝鲜最近射弹所引发的韩国国内舆论右转，给乐天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之外，还有哪些原因促动乐天来了这一下“危险的转身”？

乐天集团的日韩双色

乐天是韩国第5大集团，不仅是所有权结构复杂的家族财阀之一，还是一家以韩国和日本为中心的多元化跨国集团公司。1948年，韩裔日本人辛格浩（日本名“重光武雄”）创办乐天集团，并担任韩国与日本乐天集团（LOTTE Group）总裁兼名誉会长，总部设在日本和韩国，旗下拥有酒店、食品、零售、化工制造等多种业务。

辛格浩于1922年出生于韩国庆尚南道蔚山郡。1942年，成长于殖民地时代的20岁辛格浩乘坐官府船渡海前往日本。之后，他在早稻田实业学校学习两年，期间兼职做些送报纸和送牛奶的工作。

辛格浩

之后，辛格浩涉足了一些香皂、发蜡之类的生产销售行业，最后他把目光聚集在了战后由驻日美军带来的口香糖上，并开始投入生产和销售。1948年6月，辛格浩在日本创办乐天公司株式会社，开始产销以天然树胶为原料制造的口香糖以及房地产事业，并逐渐组成乐天集团（LOTTE Group），成为日本的10大财阀之一。

1965年日韩邦交恢复正常后，辛格浩又利用日本乐天的收益资金，于1966年将事业开始扩张到韩国。在韩国当局的羽翼下，乐天集团进一步发展壮大。乐天集团的业务领域迅速扩张，进军金属、食品、酒店、电子、建设、购物等领域。

2015年7月27日，乐天总裁家族出现内讧。韩国乐天集团总裁辛东彬与自己的哥哥、日本乐天集团副总裁辛东主为争夺乐天的经营权展开斗争。辛格浩对中国事业心存质疑，并在日本宣布将解除辛东彬在日本控股公司的高管职务。辛东主在辛格浩的支持下试图重返经营舞台，但辛东彬迅速做出应对，使事情告一段落。由此，在乐天接班问题上，出现了辛东彬和反辛东彬两派。

9月，乐天集团的兄弟阋墙之争，让韩国国民对乐天集团的“日韩双色”产生国家属性的质疑。乐天由此陷入“国籍门”事件而遭到韩国的全国性抵制。后来，辛格浩的次子、乐天集团现任会长辛东彬就乐天集团“国籍”问题首次做出正式书面表态，强调乐天是韩国企业。这才使乐天的国别属性之争暂时告一段落。这次名分之争让乐天对于韩国政府更加趋之若鹜，从而影响到后来出让“萨德”用地的决策。

韩国政商一体的传统

在韩国的政商关系中，财团需要依附于相应的政治势力而活，财团的发迹离不开政治势力的大力扶持，由此形成了兴衰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关系。受惠于韩国政府，韩国财团自然难以违背其意志。相对弱势的财团很难对强势的政府说“不”。韩国财团打着“企业报国精神”的旗号，向政治势力乃至政府投桃报李，输送着利益的血液。

此次，乐天向政府看重的“萨德”敞开怀抱，就是一则显例。乐天一直渴望拿到免税店的经营权，这需要政府批准。由此观之，韩国政府掌握着乐天在本国的生杀大权。驻韩美军和韩国国防部看中乐天旗下所属的星州高尔夫球场后，国防部计划购买整块地皮。预计购地款超过1千亿韩元（约合人民币6亿元），因耗资不菲，可能需经国会批准。这将无疑会迟滞“萨德”入韩的进程。为了规避这一障碍，国防部倾向于以其拥有产权的其他地皮交换星州高球场地皮，希望尽早部署“萨德”。对此，乐天投其所好，同意换地，而非要钱。

星州高尔夫球场

原先强烈推动萨德部署的朴槿惠总统因弹劾案通过被停职，而对萨德部署持反对态度的在野党可能掌权。韩国政局的这种变动也使乐天产生担忧。但是，后来韩国外交部通过外交渠道向中方传达立场，以保护遭到中国强力调查的乐天在华营业场所获得基于规范和程序的正当待遇。这一举措可能让乐天吃了定心丸，以为有韩国政府出面交涉，自己在华企业会躲过一劫。

乐天卷进朴槿惠“亲信干政门”事件所引发的“大企业逼捐”风波中，辛东彬会长涉腐被查。朴总统会见了乐天集团会长辛东彬后，崔顺实涉嫌与安钟范强制要求乐天集团捐出49亿韩元并额外出资70亿韩元，检方怀疑乐天以此为代价换取在首尔市区的免税经营权。鉴于三星副会长李在镕已经被抓，乐天害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所以他们没有退路。牵涉进当前韩国混乱政局的乐天最终迫不得已同意转让“萨德”用地。

此外，韩国政府将“萨德”议题包装为事关国家安全的重大事项。在韩国政府的重压下，韩国政治气候也随之安保化，乐天迫于无奈只能向政府低头。乐天有关人士表示，如果中国政府真的对乐天采取措施，乐天确实有可能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乐天作为韩国企业，坚持认为在涉及国家安全的问题上应向韩国政府提供配合。

乐天涉华业务的调整

乐天同意对萨德出地之后，在中国引起了强烈反弹。中国外交部作出回应：在华企业在中国的业绩，需要由中国市场和中国消费者来决定。同时爆出了乐天超市北京崇文门店因发违法广告被罚的消息，让乐天在中国市场的前景顿时暗淡。

在乐天集团的全球业务量中，涉华业务占有极其重要的权重。自1994年进入中国市场算起，乐天在华事业已发展23年，其业务范围已覆盖食品、零售、旅游、石化、建设、制造、金融、服务等众多领域，辐射北京、上海、天津、四川成都、山东威海、辽宁沈阳等经济富庶之地。如今，乐天的业务覆盖中国20多个省市，在华拥有150多家门店，150家乐天玛特超市、5家乐天百货商店。目前正在建设工厂和乐天世界大型购物中心。2016年，乐天在华营业额达到3.2万亿韩元，已是2009年的7倍多。

济州机场乐天免税店提货点

中国赴韩游客潮助推韩国免税店的傲人业绩。乐天免税店是韩国免税店行业的龙头企业。首尔乐天免税店70%销售额来自中国游客。乐天免税店销售额从2014年-2016年连续3年突破4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40亿元）。2016年第1季度，中国游客消费比重占乐天免税店总销售规模的70.8%，消费达9420亿韩元（约合人民币56亿元），远高于韩国人的2834亿韩元和日本人的399亿韩元。

乐天百货明洞店VIP室的工作人员称，在该店登记注册的VIP会员中，95%都是中国人，其他分店中国人在VIP顾客中的占比也都很大。因此乐天百货在策划、制定各类活动时，都会更多地考虑中国消费者的需要。此外，在乐天百货6000多名员工中，有六分之一是中国人，而在韩国员工中，30%都有过在中国留学的经历。

乐天涉华业务的蓬勃发展，离不开中国政府给予其的诸多便利条件、中国的发展红利以及中国游客的惊人消费力。可见，中国市场以及中国消费者对乐天而言至关重要。向萨德提供用地的乐天，会伤害到自己在中国消费者心中的形象，引发一部分消费者对乐天的恶感，进而影响到中国顾客在乐天免税店消费的意愿。向韩国政府妥协的乐天将会面临中国顾客的流失。根据环球网于本月中旬进行的网络舆情调查，95.3%的网友表示，如果乐天签署换地协议，将支持抵制乐天。可以预计，乐天涉华事业将遭遇滑铁卢。

目前，乐天集团正在调整涉华业务，已经停止在华广告，并着手抛售盈利能力强劲的电视购物业务，关闭天猫的官方旗舰店和在北京的3家零售店。乐天提前进行布局，也给了其同意转让“萨德”用地的勇气。然而，乐天涉华业务太过庞大，如果完全割舍，必会导致乐天遭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