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近日宣布其上任后将遵循两项简单规则——“购买美国货和雇用美国人”，并任命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副主席专门负责相关项目，透露出扶持美国制造业和工人的政策意图。然而，考虑到美国制造业国内供给的限制、高技能劳工的缺乏，以及美国在世贸组织和贸易协定中的国际承诺，特朗普要想全面落实“购买美国货”条款和重振美国制造业将面临诸多阻力。

2016年12月1日，特朗普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市参观一家生产冷暖空调设备的公司（法新社）

钢铁汽车行业受重点保护

特朗普曾在竞选中表示，上任后将出台高达1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并购买“美国钢铁”和雇用“美国工人”来建设高速公路、桥梁等基础设施。特朗普提名的运输部长人选、前劳工部长赵小兰日前在参议院举行的听证会上证实，新一届美国政府将遵循“购买美国货和雇用美国人”政策，包括她正在筹备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但她并未透露政策细节。

美国前贸易代表、现任马里兰大学公共政策教授苏珊·施瓦布预计，特朗普政府上任后的首要政策将是出台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法案，并将“购买美国货”条款纳入其中。她说，2009年奥巴马政府上任之初出台的约8000亿美元经济刺激计划也包括“购买美国货”条款，其中要求该计划所支持项目使用的钢铁和制成品应为美国生产。但她同时指出，“购买美国货”条款的经济代价非常高昂，奥巴马政府为保住钢铁业每个就业岗位平均多花费90万美元，而这笔钱本可用于投资更多基础设施建设和创造更多就业岗位。

“购买美国货”条款可以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美国国会通过的1933年《购买美国产品法》。该法案要求联邦政府在采购中优先购买美国货，以扶持美国产业和美国工人。但该法案也包括不少例外，允许联邦政府在本国产品供应不足、采购成本过高或不符合公共利益时采购外国产品。

鉴于特朗普组建的贸易政策团队官员都有钢铁产业的背景，外界预期特朗普上任后可能会更加严格地执行“购买美国货”条款，以保护钢铁等传统制造业。特朗普提名的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曾以擅长收购重组钢铁企业而在华尔街颇有名气，贸易代表提名人选罗伯特·莱特希泽职业生涯的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在担任美国钢铁企业的贸易诉讼律师，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席彼得·纳瓦罗也认为来自外国的不公平竞争造成美国钢铁企业衰落。特朗普还任命美国商会前高级副总裁罗尔夫·伦德伯格担任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副主席，专门负责“购买美国货和雇用美国人”项目。

美国伟凯律师事务所预计，特朗普政府很可能会强化现行贸易救济和执法机制的使用，加强反倾销反补贴调查等，并更积极地在世贸组织提起贸易诉讼，以限制美国进口和保护国内制造业。值得关注的是，特朗普也可能利用税收改革和威胁来迫使美国制造业在国内扩大生产和增加就业。在大选结束后的首次新闻发布上，特朗普再次承诺将对生产转移到海外、产品销回美国市场的企业征收“边境税”。

此前他曾在社交媒体上多次批评通用汽车、福特等公司将制造业岗位转移至美国境外，威胁对其境外产品征收高额进口关税。为此，福特已取消在墨西哥投资16亿美元建设小型车新工厂的计划，转而承诺在密歇根州投资7亿美元，创造700个生产电动车、混合动力车和自动驾驶汽车的就业岗位。

“购买美国货”面临多重阻力

据美国媒体报道，特朗普政府正考虑通过行政命令或者作为税改计划的一部分，以“边境税收调整”的名义对进口产品征收高达10%的关税，以促进美国贸易平衡。但即将卸任的美国贸易代表迈克·弗罗曼警告，限制进口的税收政策可能会在世贸组织面临法律挑战，同时会大幅增加依赖进口零部件的美国企业的生产成本并削弱美国企业的竞争力。此外，全球95%的消费者位于美国境外，如果其他国家效仿特朗普的做法，美国出口商将面临更多贸易壁垒，从长期来看这会伤害而非帮助美国企业。

美国企业研究所研究员阿帕尔娜·马瑟表示，美国企业将工厂迁到海外并不仅仅是因为劳工成本更低，美国缺乏熟练技工也是重要因素。她表示，由于目前美国低技能工作岗位已被机械化自动生产取代，而高技能劳工中有些对制造业不感兴趣、有些不愿意学习雇主要求的技能，造成目前美国制造业有大约32万个就业岗位空缺。事实上，特朗普集团近期正打算为其在弗吉尼亚州和佛罗里达州的地产项目招聘更多外国劳工。

特朗普要想在国会硬推“购买美国货”政策也会遭遇阻力，一些共和党议员向来反对将“购买美国货”条款纳入联邦政府项目。他们认为利用联邦政府资金扶持一些美国企业对其他企业并不公平。去年美国众议院议长保罗·瑞安曾在一项水资源法案中删除了要求使用美国生产的钢铁建设饮水项目的条款。

另外，根据美国与韩国、加拿大等国签署的自贸协定和世贸组织《政府采购协议》，在一定条件下，相关缔约方可以在美国政府采购中绕开“购买美国货”条款而享受国民待遇。外国供应商据此已获得美国联邦政府每年超过一半的政府采购项目。特朗普要想重新商谈贸易协定、将外国供应商排除在政府采购外将会非常困难，因为外国政府可对此进行报复，通用电气、卡特彼勒、波音、微软等美国大企业也将面临失去很多外国政府采购业务的风险。

民众不愿为买国货多掏钱

美国政府难以落实“购买美国货”政策的另一大阻力是有些产品设备无法在美国生产或者成本太高。2015年，美国全国铁路客运公司曾获得联邦政府许可，为其“阿塞拉”号快速列车购买外国生产的关键设备。该公司表示，如果在美国建厂生产这些设备，成本会大幅增加。

去年，加利福尼亚州高速铁路管理局也寻求获得“购买美国货”条款的豁免权，以从外国供应商购买发动机、变速箱等10多项重要列车零部件。加州高速铁路管理局表示，考虑到技术转让不完善的潜在风险和在美国国内生产的较高成本，应选择向外国供应商购买这些零部件。

更重要的是，多数美国消费者也不愿意为支持“国货”而多掏钱。美联社-捷孚凯市场调查公司去年4月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67%的美国民众愿意购买比较便宜的外国货，仅有30%的民众支持购买较贵的美国货。《麻省理工学院技术评论》发表的一份研究文章指出，如果苹果iPhone 6s plus手机完全在美国生产组装，其定价将达809美元至849美元，高于目前在中国组装的定价749美元。

弗罗曼表示，重振美国制造业的有效方式是让投资美国更具吸引力而非新增贸易壁垒。他警告说，对进口产品征税会增加普通工薪阶层的生活成本，低收入群体最容易受到贸易保护主义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