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张灵甫、邱清泉、胡琏激战淮南淮北
粟裕回忆:
一九四六年六月中旬,中央判断:“观察近日形势,蒋介石准备大打,恐难挽回。”对于大打以后的结局,当时中央作了这样的估计:“六个月内外的时间,如我军大胜。必可议和;如胜负相当,亦可能议和;如蒋军大胜,则不能议和。”
党中央、毛泽东同志鉴于敌人大举进攻在即,迫切需要制订我军的战略方针,于六月二十二日没想了一个南线作战的战略计划,请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等同志考虑。这个计划,是在全局破裂,国民党军向我大举进攻时,我山东、太行两区主力实行外线出击,向南作战。要求我太行区的部队以豫东地区为主要作战方向,集中主力尽可能攻取陇海路沿线南北十几个县城,着重在野战中消灭敌军有生力量,相机占领开封;山东野战军则以徐州地区为主要作战方向,集中主力配合苏皖北部的部队攻取律浦路徐蚌间以及陇海路黄口、徐州段的各点,着重调动徐州之敌在野战中歼灭之,相机占领徐州。而我华中主力须对付江北之敌,予以配合。还考虑在形势有利时,两区主力南渡淮河,向大别山、安庆、浦口前进。
这个战略计划,同后来我军实施的内线歼敌的防御方针是不同的。其战略意图是在外线出击中大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建立和扩大新解放区,保卫老解放区,并保障中原新四军第五师的安全。
中央为了实施太行、山东主力向南出击的计划,六月二十六日指示华中分局,应以一部在苏中吸引并牵制(南)通扬(州)线上之敌,要我和谭震林同志率领不少于十五个团之主力部队,兵出淮南,与山东野战军主力配合,一举占领蚌埠、浦口间铁路,彻底破路,歼灭该地区之敌,恢复淮南(三、四分区)准备打大仗,歼灭由浦口北进之敌;并限于七月十日以前完成一切准备,待命攻击。新四军军部根据这个指示,于二十七日命令我华中野战军主力西进,集中于六合、天长之间整训。
以上筹划的一场大战,对未来战局的发展关系至大。接此命令时我正在海安。我从实际情况出发,对可能产生的各种情况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于六月二十七日向中央军委和陈毅军长发电建议,在苏中先打一仗再西移,并立即赶回淮安,同华中分局的邓子恢、张鼎丞、谭震林诸同志共商,他们同意我的意见。当时,我们考虑了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淮南地区人口仅一百三十余万,抗日战争后期,该区环境比较安定,转入战时状况需有一个过程。战争初期,我华中野战军主力如在淮南作战,不仅粮草需由苏中供给,就连支前民工也需由苏中补给。主力部队开到、加上民工、干部、每天至少需要粮食十万斤。两三个月的粮食将达数百万斤,其他军需供应也相当繁重,将给初期作战带来很大困难。
第二,苏中当面有敌军九个旅。如我华中主力西进,留守部队难以担任箝制任务,该区有被敌迅速占领之极大可能。苏中地富人稠,人口九百万,占华中总人口的五分之二,粮食亦占华中总产量的五分之二,沿江商业繁盛,税收占华中的一半,这些都是支援战争的巨大力景,一旦沦入敌手,就为敌人所用。而且苏中地近京沪,如不战而弃,政治影响也不利。
第三,淮南之敌有第五军,整编第七十四师一个旅也在淮南(另两个旅在南京,一打起来势必北渡淮南)。这两支部队均属蒋军五大主力,加上淮南其他敌军,兵力较强。相对说来,苏中之敌较弱。
于是,我们联名于六月二十九日再次上报中央和新四军军部,建议在第一阶段中,华中野战军第一师和第六师仍留苏中解决当面之敌,改善苏中形势与箝制敌人,在山东及太行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后,华中野战军第一、第六师再加入蚌埠、浦口线作战,完成第二阶段任务。
军委对比建议极其重视,次日复示华中:部队继续隐蔽于待机位置,听候安排。
情况在急剧变化。七月初,中央从各方侦悉:胶济、徐州、豫北、豫东、苏北的国民党军队可能同时向我进攻。指示我们:“先在内线打几个胜仗,再转至外线,在政治上更为有利。”
确定先在内线打几个胜仗,再转至外线,这是战争初期中央军委对原定战略计划的一次重要调整,对于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苏中战役,就是在中央调整了战略计划指导下发起的。在苏中战役实施过程这,中央军委密切关注战局的发展,多次就战略方针有关的问题征询新四军军部和华中的意见。苏中战役在战争初期起着战略侦察作用,并对中央调整战略方针起着实践检验作用,这个情况将在叙述战役过程中逐步提到。
七月十三日,军委电示:“苏北(按:指长江以北的江苏北部)大战即将开始,蒋军将由徐州向南,由津浦向东,由江边向北,三方面同时动作,先求解决苏北,然后打通津浦、平汉,在此情况下,待敌向我苏中、苏北展开进攻,我苏中、苏北各部先后在内线打起来,最好先打几个胜仗,看出敌人弱点,然后我鲁南、豫北主力加入战斗,最为有利。”军委还提醒我们:“一切要作长期打算,争取最后胜利”。这使我们感到,大战将从苏中开始。苏中战役实际上具有解放战争战略初战的性质。军委要我们“先打几个胜仗,看出敌人弱点”,实际上赋予了我们的作战以战略侦察的任务。
选择苏中解放区前部地区作战
敌入进犯苏中解放区的企图,看来是首先攻占我苏中南部地区,然后在淮南及徐州之敌的配合下,进占两淮,速战速决,一举占领我苏中、苏北。当时我苏中有第一师(两个旅六个团)、第六师(两个旅六个团)和地方武装上升的第七纵队(四个团)、第十纵队(三个团),共十九个团,约三万余人,敌人兵力为十二万,敌我兵力对比悬殊。
但是,敌人有两大致命弱点。就是他丧失人心和骄傲狂妄。
对于敌人的骄狂,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这年的三月二日,“三人小组”检查停战协定执行情况时,我和谭震林同志随陈毅军长飞徐州向周恩来同志汇报,并向“三人小组”控告蒋军违反停战令,侵占我解放区若干城镇。我返回的那天,在徐州的因民党军队负责人到机场送行。当时,一批美制p51型蒋机在机场起飞、降落,啸声刺耳,有意耍弄“威风”。国民党军徐州绥靖公署的副参谋长站在我的身边,趾高气扬地笑指天空说:“现代的空军,威力真是伟大啊!”这显然是欺负我军还没有空军。我也冷冷地笑着说:“可惜它有个缺点,目前还不能下到地面上来抓俘虏。”敌人以为我新四军江南主力北撤是打了“败仗”,同时停战期间他又侵占了我一些地区,更以我为可欺,加之受其高级将领的欺骗宣传,以致盲目地以为我军不堪一击。“骄兵必败”,这是蒋军的一个致命弱点。
对于敌人的大举进攻,我们选择了江都至如皋一线,也就是苏中解放区的前部地区作为初战的作战地域。选择在根据地前部地区作战,似乎不符合我军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通常实行的诱敌深入的传统战法。其实,诱敌深入并不是目的,而是消灭故人的一种手段。诱敌深入也不是贯彻执行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的唯一打法。传统战法的运用,须在总的战略方针指导下,从当面的实际情况出发,着眼于特点,着眼于发展。选择解放区前部地区作战,是从战争初期的作战任务出发的,又是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条件的。苏中战役选择解放区前部作战,是基于下列的考虑。
第一,华中解放区是抗日战争中广大军民浴血奋战的结晶。经过日寇无数次的“扫荡”、“清乡”,我们都坚持下来了。面对蒋介石的进攻,如果不打几个胜仗就放弃大块土地,这对党政军民都是不好交代的,对土气民心将产生十分严重的影响。这是战争的指导者所必须充分考虑到的。
第二,总的说来,华中对于迎击蒋军的全面进攻是有准备的。但是不能不注意到,停战协定签订后,华中出现了为时半年的相对和平局面,和平麻痹思想在某些地区有所滋长,战争的准备工作并不平衡,需要一个时间以完成各项转变。而且在战争还没有大打时,我们的准备只能是战略性的和部分的,如练兵、减租和发展生产等,大量具体的工作,如坚铁清野,从城市向农村转移,民工的进一步动员组织等等,要到敌情大体明了、作战任务大体确定之后,才能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当时土地改革开始不久,为了保证这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工作的进行,也需要在苏中根据地前部地区作战来掩护。
第三,苏中战役对于战争全局应起战略侦察的作用。国民党气势汹汹地向我们打来了。他的战略意图和部署,作战行动和手段,以及战斗实力等等究竞怎么样,都需要模一模。在前部打仗,可以迫使蒋军提早实行战略展开,从而便于我进行战略侦察。
当然,战争不是一厢情愿的事,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有没有条件。我们认为,战争初期在苏中解放区的前部作战又是完全有取胜的条件的。
第一,苏中解放区前部是抗日战争时期我军同日、伪、顽长期争夺的主要地域,日寇投降后,又遭到蒋军的不断进攻和蚕食。这一地区的广大群众经过长期战争环境的锻炼,具有顽强战斗的传统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这个地区物产丰富,粮棉丰足,人力众多(如上文所述,人口、粮食均占全华中的五分之二,税收则占一半),水运便捷,支前工作也很健全。这些都是初期作战良好的战场条件。反之,苏中纵深地区狭小,海安以北就是水网,海安东北人口稀少,土地贫瘠,地形条件,支前力量,部不如前部地区。
第二,华中主力部队第一、第六师在这一带打仗时间较长,对民情风俗、地形道路十分熟悉,第七纵队更是这个地区的地方武装上升的,对在河港交错、村落密布的平原(水网、半水网)地区打仗,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长期坚持抗日战争的艰苦环境中建立了十分密切的军政、军民关系,同地方武装、民兵在作战、侦察、保密以及战勤保障等方面的配合更是非常协调。
第三,从战役上来说,强和弱是辩证的,强敌而未展开,虽强犹弱。战争初期,我以大块解放区为依托,乘敌人正在实施战略展开之际,在前部地区予以打击,可以打乱其部署,暴露其弱点。何况战争初期,敌人恃强,以大军向我进攻,以为我必不敢撄其锋,我军恰恰在此时此地主动向其反击;必可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毛泽东同志有这样一段精辟、正确的论述:“这里有时机、地点、部队三个关节。不得其时,不得其地,不得于部队之情况,都将不能取胜。”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我有利,先在苏中解放区前部地区打几个胜仗,是必要的,也是具备了条件的。于是,我们迅速定下决心,在苏中前部地区作战。
从一九四六年七月中旬起,华中野战军在苏中解放区前部机动作战的一个半月里,主动放弃了如皋、海安两城,取得了七战七捷。但是,敌人继续增加进攻我华中的兵力,为了进一步大量歼灭敌人,战局必然向华中纵深转移,这是可以预见到的。然而,转移的时机和方向的选择以及转移后的战略布局,则是带全局性的问题。当时并没有预案,我们必须很好地去体会中央的意图和结合战争的实际来解决。
苏中战役即将结束时,我和谭震林同志商讨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考虑军委八月十五日来电指出的:“利用苏中各种有利条件,继续在那里作战一个月”的要求。照此推算,我军在苏中作战的时间应延续到九月中旬。促是,经过四十多天的激战,部队急需休整和补充。实际上,我们已经几次推迟了休整时间。早在七月二十日,我曾拟电请示军委:为“保持与巩固已得胜利,争取部队休整。争取主动,暴露敌人的弱点,制造敌人错误,拟即乘胜收兵”。中央复电“同意粟电乘胜收兵,休整两星期再战”。后因敌人的弱点很快暴露,再出现战机,我们当然应该不顾疲劳,连续作战。现在战役目的即将完成,部队实在需要抓紧作一短暂的休整。因此,我们于八月二十七日报告中央、陈毅、张鼎丞、邓子恢:“我军必须休整才能再战,故决定以包围如皋、海安形势,开展政治攻势,争取八十五军一六○师。”八月二十九日我们又建议,以第五旅攻占黄桥,第一、第六师部署于如皋、海安之西部,一面休整,一而对海安采取进攻姿态,暂时围而不攻。如果敌人不能在十天之内向海安增援,我则攻占海安,以争取补充近万参军战士和解决部队的冬衣;如敌人在十日内增援海安,我则打援。我们的这一部署是过渡性的,我们预期只要实现其中一个设想,均有利于下一步转兵他去;即使军委仍命令我们在原地作战,也比较主动。八月三十一日军委复电指示:“粟谭二十九日电悉,所见甚是。不管敌情变化如何,一、六师至少休整十天,加以补充,五旅攻占黄桥后,亦须休整,养精蓄锐,以备再战”。陈毅同志也批准了我们的部署。
这时,华中战场的改我态势是:苏中之敌被我阻于海安、如皋以南,海安、如皋已成孤点;淮北之敌与我对峙在泗阳、众兴之线。八月底,驻守于徐州之敌有逐步向东打通陇海线,并有威胁我淮阴、临沂的模样。其企图当是切断我华中与山东的联系,进而围歼我华中的主力。这个变化,引起军委的关注。八月二十七日中央军委电示陈毅同志:在津捕线上,在陇海线上,或在两线之间,或在他处,寻机歼敌,以改变战局。并于八月二十九日发电询问我们,在东线作战一时期后,“西调攻击泰州、宜陵、仙女庙、扬州之线,有攻克把握否?假如攻击该线得手后,第二步开往淮南作战,以期恢复第三、第四两分区并相机切断蚌浦线,其便利与困难条件各如何?”我们上报了有关情况。八月三十一日第五旅攻克黄桥,苏中战役结束。九月四日军委指示:“希望能于九月上半月完成东面作战任务;下半月休整。十月上旬攻取扬泰线,中旬休整,下旬进入淮南作战”。可以看出,军委的设想是,山东野战军主力先给徐州东犯之敌以相当的打击,然后集中山东、华中两个野战军,从淮北、淮南两面夹击敌人。陈毅同志十分关注华中与山东的联系,在军委八月二十七日电示后,于九月四日提出了山东野战军主力的三个作战方案,并权衡其利弊:“第一案,北移沭阳,迎击东进之七十四师、六十九师,可保持鲁南的联系,但只能留九纵守泗阳、众兴,力量是不够的;第二案,就地出击攻洋河,估计要打桂系两个师,必拼消耗,不合算;第三案,留现地待机”。
我和震林同志接到华中分局转来的陈毅同志的电报后,反复研究,认为两淮(淮阴、淮安)是苏皖边区的首府,又是苏中前线的后方,苏中战役之能够顺利实施,得助于陈毅同志率数万大军作战于淮北,使我们的翼侧与后方有所保障。如山东野战军不先给对峙于泗阳、众兴之敌以打击即转至沭阳作战,有使该敌迅速乘隙占领两淮和运河线,迫使我军放弃华中的危险。因此我们于九月七日和八日连电建议山野主力先在泗阳寻机歼敌;如必须北移作战,则苏中主力撤围海安,争取十天左右的休整后北移泗阳地区,以保障两淮的安全。九月九日五时,军委复示:“同意放弃(攻取)海安,休整十天,准备向北机动”。这是华中主力作战方向的一次重要调整,即:由原定向西机动,调整为向北机动。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九月八日,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率领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在定陶获得大捷,全国振奋。军委于当日发电指示陈(毅)张(云逸)黎(玉)张(鼎丞)邓(子恢):“我刘邓已大胜,对你们必有帮助。同意八师暂不北调,俟秋高水落,集中兵力在淮海歼敌,并与粟潭南北配合,巩固两淮开展局面”。我们接获此电很受鼓舞。为了使华中野战军主力在向北机动之前得到兵员及冬衣的补充,我便于九日发电给中央和陈毅同志,建议在打下海安后再北移。电报发出后,就接到陈毅同志于同日来电:“淮北敌情正在变化中,如蒋军由宿迁东进,我军即时出击,或在宿迁、沭阳、新安之间歼敌,或西进攻睢宿地区,保证可以改变战局。如是沭阳、两淮、鲁南均不致引起突变”。要我们“仍以打下海安,争取休整,相机转移为好”。华中分局的鼎丞、子恢同志也发电主张先攻占海安,“以免功亏一签”。这几个电报几乎同时发出,可谓所见略同。
但是,军委综观全局,于九日亥时来电指示:“粟谭部连战疲劳,亟待休整,目前各方敌情正在改变,无论将来向何方作战,似以放弃(攻取)海安,即时休整”。这时震林同志已赴华中分局,这一指示引起我的高度重视。虽然中央在十日又复电:“九日电悉。如你们以为攻占海安于大局有利,则可决心攻取海安”。但我体会到这是中央对战区指挥员意见的尊重,我们更应该认真领会军委九日亥电指示的精神,研究战局可能发生的变化。这时我们获悉敌汤恩伯将接替李默庵指挥苏北军事,并限于九月底完成一切准备,十月初开始第二期进攻。随即军委也向我们通报了这一情况。我分析攻占海安固然对坚持苏中和动员参军以及解决冬衣有所帮助,但预计要付出一千五百人左右的伤亡代价。从今后战局的发展来看,似须诱敌更深入一些,以便于大量歼敌,我如攻下海安,亦仍须放弃。不如放弃攻占海安的计划,将攻取海安所付代价,留作以后在运动中歼敌之用更为有利。我立即于九月十日将上述意见报告军委、陈毅同志和张鼎承、邓子恢、谭震林同志。
此时,淮北敌情在急剧变化。敌第七军、整编第七十四师、第二十八军向泗阳和两淮发起了进攻。陈毅同志电称拟率第二、第七、第八师及九纵坚决歼灭进攻之敌。军委赞同这一建议,并根据这一情况,于十一日八时指示我们:“主力即开两淮机动”。于是我们立即收拢队伍,兼程北上。
以上说明,华中主力北移的行动,是军委、毛泽东同志依据淮北和苏中两个战场的敌我形势的急剧变化,经过同战区指挥员的商讨后定下来的。从九月九日复示我们:“准备向北机动”,到十一日指示我们:“即开两淮”。前后仅三天时间,其中还有若干反复变化。有一种说法:军委早就确定了华中主力北移作战,由于华中战区指挥员有不同意见给延误了。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主动放弃两淮
针对敌军的动向,军委的意图是调动山野、华野两大主力,歼灭进犯两淮之敌。毛泽东同志于十一日亲自拟电指示陈毅同志和我们:“1.敌六个旅南下,两淮危急,粟率苏中主力(一、六师)立即开两淮,准备配合陈宋主力彻底歼灭该敌。但陈宋现应独立作战,务于粟谭到达前,歼灭南下之敌一至两个旅,顿挫敌之前进,争取时间以待苏中主力到达,协力歼灭全部;2.同时张邓要注意邵伯、高邮、洪泽湖诸防务,严防敌偷渡进袭;3.两淮工厂资材速迁安全地带”。
海安距两淮约二百五十公里,一路水网,既少陆路,又少船只,且值天雨不断,预计先头部队于九月十八日才能到达,大部队要二十五日才能到达。而两淮战局的发展不如人意,敌人的攻势未能受到顿挫。谭震林同志于九月十一日由淮安向中央陈述:“华中主力最快要到二十日才能赶到两淮,恐到达高(邮)、宝(应)时,两淮已失”(高、宝分别距淮阴一百五十公里和七十五公里)。陈毅同志也于九月十五日致电中央:“苏中主力已北调,要二十五日才能到达两淮地区,已来不及参战。”
九月十九日十八时,我军在给敌人以一定杀伤后,为保存有生力量,主动撤出两淮。
两淮是华中的首府,放弃两淮是件大事,当时正值伪国大召开前夕,敌人大吹大大擂自不待言,即在我们内部也引起种种议论,有的同志认为是打了败仗。究竟应该怎样看待华东战局的发展呢?现在作些探讨是有益的。
首先,研究这个问题不能脱离我们的战略方针。经过七八两个月的初期作战,我军分别在几个方向上迎击敌人,以暂时撤出部分土地和城市为代价,换取了歼灭敌十余万人的重大胜利。两淮并无死守之必要,为保存有生力量,主动撤出两淮是符合我军战略方针的。若因两淮是华中首府,便以保守这个城市为目标,同敌人进行战役决战,则是错误的。
其次,回想当时的战场实际情况,我军还不具备歼灭敌先头部队——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七十四师的条件。后来在孟良崮能够歼灭它是我军经过宿北、鲁南、莱芜三个大歼灭战,我军的装备、技术有了很大发展,积累了大歼灭战的经验,才以五倍于它的兵力,达到全歼该师的目的的。解放战争开始,敌强我弱的形势很明显,打歼灭战的规模必须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发展过程。我一直认为,即使第一、第六师赶到淮阴,并在淮阴同敌人作战,不仅不会讨便宜,还会吃大亏。华中主力在苏中几仗打得比较顺利,没有吃过什么大亏,由小到大,逐步发展作战的规模,是一条很重要的经验。记得一九四六年九月二十五日我曾应新华社记者之约,谈了我军主动撤出两淮后之华中战局,其中说到,“我军的撤出两淮,绝对不是我们军事上的失败,而是对蒋军大规模歼灭战的开始”。这个分析是符合战争发展的实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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