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是明朝中后期特别严重的问题，大明政府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煞费苦心。通常认为，戚继光等将领率军剿灭了这帮匪徒，倭患才成为过去时，但实际上倭寇问题得以解决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戚继光（非写实画作）

　　倭寇，顾名思义，就是来自日本的强盗。从元末明初开始，日本进入南北对峙，战争让许多人失去了收入来源，一些缺乏谋生资本的日本人就组织起来，开始以抢掠为业。

　　当时商品贸易发展迅速，加之航海和造船技术的进步，东亚、东南亚和东北亚地区的海岸线成为商品贸易的交易场所，逐渐发展出许多富裕的聚集地。这种富裕自然会吸引如饥似渴的盗匪。

　　倭寇

　　抢掠大陆沿海的倭寇在明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存在。朱元璋派往日本的使团，就提出了希望日本政府能出力禁绝倭寇——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于是明朝政府开始逐渐禁绝海外贸易，1381年，朱元璋甚至下令“寸板不许下海”。

　　洪武皇帝禁海令的初衷是希望解决倭寇问题，然而却事与愿违。许多沿海居民本来只能依靠海洋贸易赚钱谋生，不许出海等于断绝这些人的生路，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或者不顾禁令而进行走私贸易，或者拿起武器做了强盗。

　　朱元璋

　　同时，由于海洋贸易是违法的，进行海洋贸易的团体就不能得到政府的保护，为了保护自己的财富，这些团体只能建立私人武装，这些武装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日本人。从此，这些来自明朝的强盗、走私犯和私人武装，与日本强盗一起都被统成为倭寇。

　　实际上，本来希望消灭倭寇的海禁，却制造了更多的倭寇；更多的倭寇出现，又导致了更严厉的海禁；更严厉的海禁，又制造了更多的倭寇……明朝的倭寇问题就越来越严重。

　　明代画家仇英所绘《倭寇图卷》

　　强盗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一些人会缺乏足够的交换能力，只能依靠抢劫、盗窃这些强制手段才能活得下去。如果有足够的交换能力，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做强盗的，做强盗也有成本——他有可能被官府抓走，也有可能在施暴的过程中被反抗者打死。

　　虽然缺乏足够交换能力的人总会存在，但我们希望这种人尽可能被减少，而不是被“制造”更多出来。

　　富裕的环境可以增加人们的交换能力。富裕的人会愿意更多地消费，从而拉升对商品的需求；对商品的高需求使供给者提高产量，也就会愿意雇佣更多劳动力，这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更高的收入；有工作的人增加了，铤而走险做强盗的人自然就会减少。

　　元朝末年，朝鲜半岛也受倭寇骚扰。李氏朝鲜建立之初，对流亡来的日本人采取了比较开放的态度，给他们谋生的资本，朝鲜半岛的倭患就迅速减轻了。

　　明朝的海禁政策，让沿海居民变得更加贫穷，剥夺了沿海地区居民的交换能力，从而制造了更多的强盗——完全搞反了方向。

　　倭寇扰略路线图

　　进入16世纪以后，欧洲人进入东南亚，他们对东方货物的庞大需求大大提高了从事海洋贸易的收入，这使得违反明朝航海禁令的人大为增加。

　　嘉靖皇帝对走私进行了严厉打击。他派朱纨出兵捣毁了倭寇的巢穴双屿岛，并堵塞了岛上的港口。

　　倭寇走私活动中繁盛起来的双屿港

　　但是倭寇似乎无穷无尽——著名的海盗王直又登上历史舞台。

　　王直率领的海盗大军确实给大陆沿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但其一开始只不过希望能够获得自由贸易的权利。

　　在遭到拒绝和围剿后，王直与大明的冲突逐渐升级失控。明朝甚至为王直的人头悬赏百万白银和伯爵爵位，但是毫无作用。后来胡宗宪以开放贸易为饵，诱骗王直登陆谈判，才能将其拿下。

　　倭寇所用的舰船

　　从王直上当受骗的情况可以看出，所谓倭寇，不过是一群渴望自由贸易的商人，在朝廷不允许他们做生意时，才被迫拿起武器。

　　王直集团覆灭后，倭寇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虽然戚继光等名将继续抗倭，并取得了若干次辉煌的胜利，但只要海禁不除，倭寇就会被不断“制造”出来，沿海的居民为了生计只能从事走私和抢劫，并不断与朝廷对抗。这样的倭寇，无论怎么剿灭，也剿不干净。

　　戚家军大胜倭寇，图片来自雅昌艺术网

　　被倭寇搞得精疲力竭之后，明朝终于认识到倭寇问题的根源是海禁。隆庆皇帝在1567年宣布废除海禁，海洋贸易得到了合法地位，沿海居民重新获得了谋生的手段，也就不必再以抢掠为职业，倭寇迅速消失了。

　　在笔者看来，朱元璋的海禁政策，明面上看是为了解决倭寇问题，实际上则是以解决倭寇问题为借口，限制商业的发展，目的是为了维护专制统治。

　　在高度中央集权的社会，财货和权利的分配，主要取决于统治者的意志。统治者处于垄断地位，臣民要得到比较高的回报，就要极力讨好统治者。这时，统治者的收入是非常高的。高收入会被统治者利用来进一步维巩固垄断地位，也就可以一直获得高收入。

　　《南京都会图卷》，明朝商品经济蓬勃发展

　　但商业发达之后，货币就被广泛使用。如果一件财货的价值是5两银子，那么即使一个乞丐，只要他出够了银子，一样也可以跟王公贵族一样得到这件财货。

　　这样一来，只要有钱，臣民们很大一部分需求的满足会求助于市场，而不再求助于皇权。统治者在分配财货与权利上的垄断地位便被大幅度削弱了，随之而来影响到他的收入，也就限制了皇权统治。

　　明朝时期，商品经济已经蓬勃发展，如果不加以限制和破坏，皇权专制的基础就要被摧毁。逆潮流而动让大明付出了高昂的成本。对商业的恐惧才是大明朝廷宁可付出沉重代价也要进行海禁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