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河

  八月5日（星期一）凌晨，纽约市靠近长岛的火车道上有人卧轨自杀。有关报道称，“一名男子被一列长岛铁路通勤列车撞死，地点位于小颈（LITTLE NECK）和大颈（GREAT NECK）之间。他很明显是自杀。紧急救援人员到达后宣布该男子当场死亡”。

  我老伴儿回纽约家中度过周末，周一凌晨回新泽西州那边上班。我开车送她去LITTLE NECK火车站赶凌晨5点22分去纽约曼哈顿的通勤列车。结果这个班次的火车撞上了这个自杀者。

  出了事的火车当然不能来了，火车交通也因此中断。很长时间以后在车站等火车的人们被通知可以到更靠近曼哈顿的Bayside去坐火车。我老伴儿赶到那边已经早上7点半。那天早上这条铁路线火车的班次大乱。当然，在上午10点半的时候通勤火车的旅客运输恢复了正常。

  这种事太偶然了。那个自杀的男士是什么人？什么事情让他走上绝路？不得而知。由此我想到了“文革”初期。我那时在北京是个小学六年级学生。知道在那恐怖的“红八月”中有很多人卧轨自杀。我老伴儿当时也是个小学五年级的孩子。她住在北京西城区二里沟。那时那里有西直门火车站；从她家住的简易小楼里能看见火车道，看见来来往往的列车。她平常没事儿就爱坐在窗户边上数过往的火车车厢有多少节。“文革”开始后，就不断地有人在西直门火车道上卧轨自杀。听说有一次，一趟火车开过来一连轧死三个卧轨者；吓得她再也不敢朝火车道那边看了。多恐怖呀！也许卧轨的那三个人都互相看着，等着火车的到来，默默地互相点点头。他们宁可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也不想再活在无望的世界里……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文革”初期卧轨自杀者比比皆是，其中包括刘少奇的大儿子。1957年刘允斌留苏回国后从事核研究，几乎与世隔绝。“文革”开始后“他成为刘少奇的黑孝子”，“苏修特务”等等，并遭到残酷的精神折磨。1967年11月21日清晨他卧轨自杀；在包头市北的铁道上人们发现了他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在“北大荒”一个农场当“知青”时，有位上海“荒友”死在铁轨上。之所以说他“死在铁轨上”是我现在也无法断定他是否是自杀。他在冬季回上海探亲的火车上喝了很多酒；然后到车厢门那儿用水果刀把车厢门撬开，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边上的人问他干什么，他说“吹吹风”。然后就掉了下去卷入车底下。火车当时紧急刹车，下去两位列车上的乘警处理后事。农场后来收到事故报告，说他因“酒醉掉下火车身亡”。

  卧轨自杀者死前都怎么想的啊？诗人海子在1989卧轨而亡。他留了个字条“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他是有严重的抑郁症呀，真不幸。他想用死来摆脱精神痛苦。我在“知乎”上看到有人说一个想自杀的女孩子，她计划卧轨时要带上《庄子》、《人间失格》和《百年孤独》；因为她听说海子卧轨时带了《圣经》、《瓦尔登湖》和《孤筏重洋》。跟着有评论者说这显得“逼格”很高。

  想卧轨自杀？“装逼”呢吧？

  这…什么是“逼格”？网上还真有解释：名词，意为有档次的格调，与贱格相对。英译：big。逼格和装逼是有区别的，前者为名词，后者则为动词。逼格是装逼必须具备的前提条件。一个人可以有逼格，但却未必在装逼。

  哇，这都是什么呀？现在年轻人在网络上用的语言怎么这样啊？算了，算了，甭议论“逼格”了，反正与主题无关。

  据说日本是个高自杀率的国家，选择卧轨自杀者不少。在这个“自杀大国”过去的10年中，有30万人自杀，相当于冰岛人口的总数。在日本自杀简直成了一种文化。每当新闻中出现某某铁道因事故晚点时，大多数人猜想“大概有人自杀了”。

  在日本，一般自杀事件被新闻媒体报道的频率不高，但有一个例外，就是跳轨自杀事件。“因为XXX站发生人身事故，XX线暂时停运。”几乎每天，这类新闻都会在出现，2008年5月3日，东京新宿站一人跳入铁轨自杀造成事故，导致5个班次列车停运，影响了3.5万人出行。这成了当天的头条新闻。

  这类自杀事件6成都集中在日本的首都圈地区，即东京、埼玉、千叶、神奈川等地。这一地区铁路网发达，每天上百万人从东京周边地区往返于市中心和住处，对于非常重视时间的日本上班族来讲，列车晚10分钟导致上班迟到几乎会让所有人抓狂。不幸的是，这种跳轨自杀事件几乎每天都会在发生，发生时间有时正好在上下班高峰时期。平均计算下来，一次跳轨事件的发生会影响3.5万人的话，上班族们每年就要遭遇到平均7-8次铁路自杀事件。

  在欧洲瑞士的铁路上常常有人卧轨自杀。这个国家相对小，铁路并不是修建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城市、乡镇中穿行；这样也为卧轨的人提供了方便。因此瑞士的铁路上常常出现人员伤亡，而这些事故大多是由意图卧轨自杀的人造成。

  如果在火车站等车时，听到这样的广播：“火车因人员事故而晚点。”多半是因为在铁路上发生了人员伤亡事件。而这种事在瑞士的铁路上发生的频率很高，据统计每年会有150人死在瑞士的铁道上！

  瑞士火车司机雅可布·奥伯赫尔茨开了30年的火车，遭遇过两次有人卧轨。一年秋天，他开着火车在铁路上行进。“我看到一个类似黑色外套的东西，于是我马上刹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几秒钟之后就撞上了。”他不堪回首的摇头。

  对于雅可布来说，这样的经历很难从记忆中抹去，两次事故都不是他的失误，可死者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在这两场事故中，雅可布其实是受害者，事件为他留下了心灵上的阴影。他在驾驶的时候，总是会担心再出现同样的状况。

  瑞士的每位火车司机都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有一天会遇到这类人员伤亡事故。有的火车司机也许一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而有些则会遇到几次。平均每位火车司机在一生的职业生涯中，会遇到1.7次死亡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