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翁

早年，有戏剧评论家评论莎士比亚笔下“李耳王”是败笔，理由是，李耳王对三个女儿谁怎么样，作为父亲的他，不可能没有常识性判断，李耳王仅凭三个女儿各自怎么说，否定了小女儿，这样写李耳王犯了低级错误，人物不真实。另有评论家完全不同看法，认为这恰恰是莎士比亚高明，也是作品伟大之处。深刻揭示了人性的双重性，李耳王和李耳不是同一人。

李耳这个人，作为李耳的存在，一介普通常人，以常人判断对错、好坏，这是最起码常识。譬如说，撒谎，不会哪一个有常识、说常理的人会说撒谎“好”。即便善意的“谎言”，加“善意”两个字也是“撒谎”并非好事，是不得以而为之，没听过谁说“善意的诚实”。想必“狼来了”故事就告诫不能“说谎”。我从小就有这个常识。

再说李耳王。身为“王”的李耳，则非常人那个李耳，换句话说，李耳是李耳、李耳王是李耳王，白马非马，李耳王非李耳。变成李耳王事情就起了变化。在常人李耳眼里的常识，李耳王亦可违背，看不出来，以至对错、黑白颠倒。事还是同一件事，常人看事没变，人变了。人变了，常识性认识也随人变而改变了。

还说“撒谎”，明明大女儿、二儿女不是讲“真话”，退一步说，也是言不由衷，相比之下小女儿对李耳王表达真心话，没有撒谎成分，偏偏李耳王听不得，以至产生怒怨。结果呢，李耳王不为王了，大女儿、二女儿食言，小女儿没有言行不一。到了这个时候，李耳不再为王，回归常人的李耳，他才用常人常识判断曲折是非，方知世间的对错，冷暖。彼一时、此一时。这也是为什么，常人看来简单、常识性问题，往往为官与不为官的同一人，认识上判若两人。

不少为官者感叹，世态炎凉，自己在位时人对你一样，不在位又一样。道理很简单，你在位是位上的“李耳王”，非不在位上之前的“李耳”。你不在位上了，回归于“原本的你”。严格说，不都或很难是“原本的你”。有些人彻底失去了自己，找不回来原本的自己，做官把自己做丢了，你有啥忿忿不平？这年月，很少做官不失掉原本的自己。做到不失掉、少失去自己很不易。这种官员退下来没有太多失落感。位前、位上，做到人没变或不怎么变，位下落差自然小些，完全没有落差不可能。常人眼里，李耳王约等于李耳，这种人，少之又少。

由此说，习近平是习近平，习总书记是习总书记，习近平和习总书记不能划等号。再以“撒谎”来说，那么多常识性的对错、好坏，我绝不相信作为常人的习近平，没有一点常识性判断与认识。难道说，明摆着共产党犯的错误，又怎么可能不犯错误，瞪眼不承认，不准批评“妄议”，什么样的“坏事”都能变“好事”。你想啊，一个人常有理、什么都对，不准别人理论，反过来，还高唱赞歌，昭告天下，举国拥护、爱戴，这不是自欺欺人，弥天谎言，又作何解释？完全背离人的一般常识和认识。如果换成“习总书记”，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也能讲得通。

我看过罗马尼亚前总统齐奥赛斯库夫妇短暂逃亡，很快被抓住审判就地处决的视频。可以想象，在生命行将结束那段时间，齐奥赛斯库不可能不回归对作为原本自己的认识。正像我认识的原河北省国税局长，前省委书记程维高秘书李真，他在狱中，也是走到了被判处死刑一步，表露出来常人对一线生机的渴求，只要活着（保住生命），做个虫子他都愿意。按常理常识，没有谁不珍惜生命，即便为了什么主义、信仰去死，丝毫不意味认为自己的生命不重要，无所谓。往往人临到生命尽头，看清自己，恍然大悟。

有一句成语叫“居安思危”。习总书记当然知道，但居什么安、谁的安？思什么危、谁的危？习总书记“未必清楚”或“明白无误”。好像他说过，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说是为了“党、国家和人民利益”。这种话作为常人的“习近平”说，与坐在高位、大权独揽的“习总书记”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党”是谁人的党？“国家”是谁人国家？人民又是“谁人”构成？习总书记都特有“所指”。我所以把“习近平”与“习总书记”掰开说，“习近平”，男，50后人，他和我一样都是一个人，常人，吃喝拉撒睡，喜怒哀乐，没什么不同。而“习总书记”就完全不同了，一尊偶像。

常人认识才具有常识性、普遍性。所说的“真理在少数人一边”，伟大政治家在历史进程中“发挥关键作用”。并不在人数少和人数多，而在少数人比多数人认知超前一步。超前一步认知的就是未来必被多数人认知的普遍性真理。伟大政治家绝非固步自封，关键作用也是基于对普遍真理、常识性认识，比一般人把握的准确、更深刻。可见，李耳王也罢、习总书记也好，高高在位上，一旦失去常人对常识的认识和判断，就如同皇帝新衣里的“大人”，儿童不如。

但愿习总书记在日理万机中，抽空阅读莎翁的《李耳王》，读出个中道理，谓之“常情峻理”。习总书记身边的那些智囊、高参，也能多一些常人思维，少些恭维献媚，让习总书记的思维多一点回归为常人“习近平”，以常人之心、常人眼光看天下常人事物，不会矮化“习总书记”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