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销全球的"农达"除草剂致癌？美国人18年前就知道

美国司法机关日前解密国际著名农药-种子企业孟山都公司的内部信件。1999年起，孟山都工作人员就已经知晓草甘膦潜在的基因致变性。    

法国《世界报》记者Stéphane Foucart报道，在针对孟山都公司的一项诉讼中，美国联盟法院于3月16日解密了该公司250多页内部信件，揭示早在18年前孟山都就知道其主打产品、畅销全球的草甘膦（le Roundup，中文商品名为“年年春”或“农达”）有潜在的致突变性--即导致基因突变。

这项解密导致了专业科研机构的尴尬：就在前一天--3月15日，欧盟化学产品管理局（ECHA）刚刚宣布--草甘膦既不致癌也不致突变。

在法国市场销售的孟山都草甘膦

对孟山都来说，这项解密事关重大：“草甘膦”是其商业模式的基石，与其捆绑销售的一系列转基因作物都是与草甘膦适配的，也就是说草甘膦可以杀死杂草、而孟山都牌种子作物不受其损害。

美国数百名农场工人罹患非霍奇金氏淋巴瘤（血癌的一种），愤怒的农民发起集体司法行动，在此框架下，加州法院下令解密孟山都位于圣路易斯（密苏里州）公司的部分信件。根据国际癌症研究中心（CIRC）2015年3月出版的研究结论，这些农民患病的原因是与孟山都销售的草甘膦除草剂长期接触。

串通一气

解密文件同时揭示，孟山都得到美国环境保护局（EPA）的支持，EPA是美国负责对草甘膦安全性评估的官方机构。

秘密文件揭示的另一个故事是--1999年，孟山都的高管请求某家权威科研机构的帮助，希望他们说服欧洲监管机构对草甘膦开绿灯，使欧洲信服该产品没有任何遗传有害性。

“退后一步，看看我们真正想做的事”孟山都一名高管给同事的信中这样写道，“我们是要找到熟悉草甘膦/农达的遗传毒性特质、并且对监管机构有影响力的人，或是在草甘膦毒性问题引起注意时，对大众采取一些科学方面的解释。”

这些通信表明，在孟山都内部对草甘膦具遗传毒性的担忧非常强烈，也就是说草甘膦对基因物质有害、能够导致基因突变、可能导致癌症。

从未公之于众的报告

孟山都选中了威尔士斯旺西大学（l’université de Swansea）的教授James Parry，遗传毒性研究的奠基人、著名学者，出版了近300页相关著述。孟山都“欧洲与非洲毒理学”主任Mark Martens具体负责管理该项报告。

然而，James Parry似乎不明白这项差事的“潜规则”。他非但没有运用自己所学为草甘膦辩护，反而对其有害性表示强烈担忧。不过，Parry教授当时交给孟山都的报告既没有被公开，也没有交给官方监管机构。

为什么这么说呢？Parry教授在报告中写道：“我的结论是，草甘膦可以在体内导致染色体断裂”，一种“染色体断裂剂”物质有断裂DNA的能力，并引发染色体变异。根据对人和牛血细胞、淋巴细胞的观察，Parry补充道：“草甘膦的这一诱裂活动可以在活体细胞内发生”，除了生殖细胞（精子和卵细胞）。

Parry解释道，该诱裂活动的机理是草甘膦具有导致细胞“氧化应激”的能力--这正是上文提及的国际癌症研究中心2015年3月专刊中描述的现象。孟山都方面立刻对此作出回应，在新闻发布会中将专刊结论定性为“流氓科学”。

“表面活性剂”提高中毒率

Parry教授1999年的报告如今终于得见天日。1999年8月31日，孟山都一名高管在信件中表示对Parry的报告深感失望，并质问：“他以前没给企业做过这类报告吗？”Parry在文中建议孟山都进行具体专项测试，以进一步了解草甘膦的致变突性。

1999年9月，孟山都一位毒理学专家写信给他的同事：“Parry不是我们需要的人，要让他为我们所用得花大量的时间、金钱和研究工作”。“不要进行Parry建议我们做的研究”，他给项目负责人Mark Martens的信中写道。“你觉得如果我们把项目从他身上拿掉，Parry会成为坚定的‘卫道士’吗？如果不会，我们应当认真开始寻找其他人代替他。”专家在信中补充道，关于草甘膦潜在的遗传毒性：“我们现在非常容易被攻击。”

在孟山都内部，这起风波造成的影响持续数月。公司高管于2001年群发的邮件点名批评Mark Martens：“Mark没做到有效控制项目，Parry所做的草甘膦基因毒性研究报告差一点公诸于世……”

这还不是全部。“表明活性剂”（孟山都加到草甘膦中、增强其除草效果的一种添加剂）对健康的影响成了农化产品巨擘的脚中另一根芒刺。投诉者称，这种物质会增加草甘膦对皮肤的渗透力，提高接触该产品的农业劳动者的中毒率。

孟山都挑战世界卫生组织（OMS）的定性

面对原告律师的质疑，2017年1月11日，孟山都的毒理学专家Donna Farmer保证：“没有数据证实”这一怀疑。然而在解密文件中，一份2001年孟山都科研人员签名的内部报告罗列了六种机制证实：“表面活性剂可以增加皮肤对草甘膦的吸收。”

面对法国《世界报》的质疑，孟山都强调所有监管机构都认可了草甘膦的安全性，并否认世界卫生组织的定性--草甘膦有基因诱变性，并可能致癌。

Parry教授怎么看呢？现在我们已无法知晓：他在2010年去世了。孟山都公司强调，Parry的报告只是“做了几个互不关联的研究证明”，是初级的、不现实的。“Parry教授最初认为，研究证明了草甘膦的遗传毒性，并建议孟山都从基因毒性的角度进行更多的分析研究”，孟山都对《世界报》记者确认。

Parry教授建议的研究有没有进行？他的观点后来有改变吗？为了得到真相，原告农民的律师要求开放孟山都更多的内部文件，也就是Parry与项目负责人Mark Martens的来往信件。“孟山都文件”的爆料可能刚刚开始。

草甘膦已经进入欧盟家门

上世纪70年代起，草甘膦被孟山都公司用作除草剂的活性成分，在世界广泛使用。2015年11月，欧洲食品安全局评估报告称草甘膦不会致癌，为欧盟准用草甘膦铺平了道路，但与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中心认定草甘膦可能致癌的结论正好相反，引发多个成员国质疑。

2012年9月，法国科学家公布对转基因食品的实验结果：使用“孟山都”转基因玉米喂养200只小老鼠，13个月后它们乳腺、肝、肾肿瘤发病率比正常喂食老鼠高2-5倍，到将近24个月时50-80%的母老鼠发生肿瘤病变。其中母老鼠的肿瘤病变多为乳腺癌，肿瘤有一个乒乓球大，可达身重1/4。 

历经15个月论战，2016年6月29日，欧盟法院宣布延长草甘膦在欧洲的试用期最长延续至2017年底，以等待欧盟化学产品管理局的建议。但欧盟内部对草甘膦是否“延牌”依旧意见不一：19个成员国同意临时延长草甘膦试用期；德国、意大利、葡萄牙、希腊、奥地利、保加利亚和卢森堡投了弃权票，法国反对。马耳他坚定表示不管欧盟决定如何，该国都禁止草甘膦使用。

在草甘膦准入问题上，马耳他一直立场坚定。2016年6月初的会议上马耳他就是唯一投反对票的国家，当时法国投了弃权票。在6月底的表决，法国改变立场投了反对票。但由于支持国家比例超过55%，并代表了超过65%的欧盟人民，故当时欧盟决定将草甘膦“延牌”18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