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河

　　玛丽娅是我女儿在网上认识的网友，也是一位12年级的高中生。美国高中的最后一年，学生们大松心。11年级拼命考试，准备报大学，12年级基本上就是等待大学录取，成绩也不那么重要了。特别到了下半学年，报考大学的事基本都有了结果，学生们只剩一件事－－玩儿。

　　我家闺女从来凭兴趣读书，成绩平平，到了12年级下半学年更是不务正业，成天上网，交结的朋友遍布全世界。为此她都缺觉。一些日子她总是提到玛丽娅，说那位也将上大学的美国少女和她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因为对女儿上网颇有意见，对她说在网上又认识了什么人，并有了什么看法根本听不进去，直到有一天她说要去纽约市和玛丽娅见面，一起逛博物馆，这才忙不迭地问个不停。一问又了解了新情况，英国小伙子安迪－－是女儿和玛丽娅的网友，特地从英国赶到美国纽约市与玛丽娅见面，同时也邀请我女儿一起到纽约市游览。

　　安迪？一位英国中产阶级上层家庭出身的翩翩少年，比我女儿大一年级。英国兴高中毕业后游学一年；也就是高中毕业选定大学后先不去，在社会上见识一年后再去读书。这一年里，这些游学的孩子可以打工，可以到各国旅游等等，要看家境而定。这不，安迪打工挣了些钱，家里又凑了些，他飞到纽约市来会网友玛丽娅来了。

　　两年前我太太和女儿到英国和法国旅游。那时女儿就在网上认识安迪很久了。既然到了英国就去找他聚会一下。放心，我太太寸步不离开女儿，出不了什么出轨的事情。女儿对安迪很肯定，说他是个文雅的骑士。我妻子也认为安迪是个很正经的小伙子。

　　玛丽娅家住美国波士顿，安迪到纽约市的第二天，那是个星期六，她和我女儿同时赶到与安迪相聚。我们家在新泽西，女儿大清早坐着公交车就去了。傍晚回来，她兴高采烈，说玩儿得十分开心，大部份时间都在纽约中心公园里谈天说地。提到玛丽娅（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就嚷“她真漂亮”。接下来又是“我们怎么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对安迪，女儿还是大夸特夸他的骑士风度。

　　“你回家了，那安迪和玛丽娅干什么去了？”我随口问道。

　　“他们俩在一起，到时候安迪就住玛丽娅那儿。”女儿说，“安迪到纽约就是会玛丽娅来的。他们要在一起呆好几天哪。”

　　“那还不出（男女之间的）事？”咱有点儿不知好歹。女儿狠狠白了我一眼没说话。嗨，这是玛丽娅和安迪之间的事。我们女儿回来就行了。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女儿提出再去一次纽约市和玛丽娅、安迪逛街景。我和妻子认为为没必要，但女儿坚持要去，说玛丽娅和安迪都盼着她去，特别是玛丽娅，再三提出邀请。真的？我想安迪只想和玛丽娅在一起，我女儿去了还不成了“手电筒”？我们拗不过女儿，她又去纽约市和网友们玩了一天。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下个星期四我刚下班到家，女儿急切地跟我说她要坐公交车去纽约，玛丽娅在公交车车站正等着她哪。什么？又去纽约？我一下子嚷嚷起来。女儿解释，安迪在早上飞回英国了，玛丽娅感到很难受，希望她去陪住两天。噢，有这样的吗？玛丽娅她想干嘛就干嘛，也不问问我女儿是否愿意，是否有时间。问题是我女儿确实想去安慰、安慰玛丽娅。我认为玛丽娅这是在无偿的“用”我女儿，很自私，但还是拗不过，再次让她去了纽约市。

　　女儿是下班时间坐公交车去的纽约市的，路上塞车，下午六点走的，到了晚上快九点了才到纽约市里的终点站。我和女儿一直用手机联系，知道玛丽娅和她父亲在车站等着。有家长在我和妻子放心不少。女儿见到玛丽娅后就去了她父亲家。

　　但后来我又不放心了。玛丽娅的很多情况我们并不了解呀！我女儿也知道的不多嘛。也就是网上认识，几天前才见第一面。玛丽娅是从波士顿来的，为什么他父亲却住在纽约市边上？我猜测玛丽娅的父母是离婚的，她到纽约来借住在父亲这里。

　　哎呀，我们是否太大意了？怎么同意女儿住在并不怎么了解的生人家里？有了这样的不安，我和妻子决定星期六早上就把女儿接回来。女儿在电话中说，她应该一直陪着玛丽娅，直到她星期日回波士顿她妈妈那里去的时候。但见我们坚拒，女儿也就不再坚持。于是星期六早上我开车到了玛丽娅父亲的住所那里。因为事先手机联系过，玛丽娅和我女儿在门口等着。见我开车来了，她们拥抱告别。玛丽娅是个娇小的白人姑娘，五官的确很标致，表情带着淡淡的忧伤。

　　开车回家的路上，女儿告诉我，她在这两天里除了睡觉，就是和玛丽娅促膝谈心。这使她真正了解了一些玛丽娅的家庭和这位美国少女的心境。“我们是多么的不同啊，”女儿叹口气。“不过我们的很多兴趣是很类似的。”

　　玛丽娅是她父母的独生女，父母的确离婚了，七、八年前就离了。她父亲是个电脑工程师，离婚后就到纽约市工作。她母亲则仍住在波士顿，玛丽娅和母亲住在一起。玛丽娅从记事起，印象最深的就是父母总是争吵。父母离异后，家里倒是听不到吵闹，但她现在觉得那种吵闹也比现在家庭的冷漠气氛强。

　　照玛丽娅的话说，她父亲是个很自私、冷漠的人。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玛丽娅去住几天，理由是：好久不见了，该见见面。然而玛丽娅每次去她父亲那里都不愉快。她父亲总是不停地换女朋友。“这次他现在的女朋友的儿子学前班（kindergarten）毕业，他买了很好的礼物送给他，让他高兴。可我高中毕业他问都不问，更不要说买礼物。”玛丽娅说到此很伤心。美国人离婚率很高，离婚家庭很常见，但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爱的，希望不要让父母的离婚给孩子太多的消极影响，唯恐伤害其内心世界。如果玛丽娅没有言过其实，她父亲这样的人确实很少见。

　　她父亲新买了大房子，其中有玛丽娅单独的卧室。但这个大房子里充满着冰冷的气氛。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画，家具也不多。就连冰箱里都是空空如也，害得玛丽娅常饿肚子。她父亲在家里就是和女朋友在一起，他们都不太理睬玛丽娅。如果一起出去逛街，她父亲总是说：“你妈妈是不是给你带了零花钱？如果你没钱了再和我要。”

　　那玛丽娅为什么不回到母亲家去？她母亲也有男朋友，她同样遭到冷落。玛丽娅的母亲说到自己的婚姻就牢骚满腹。说她父亲当年是多么的聪明，就是看中这一点她才嫁给他。可他根本不拿婚姻当回事，到处寻花问柳。

　　玛丽娅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长大了。她漂亮，周围不乏追求的男孩子。玛丽娅若即若离地也交了几个，但都没有持续下去，她有很强的戒备心理。不过这次安迪对她来说是个例外。玛丽娅真的动了感情。“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个解释有点不伦不类。或许安迪显得特别真诚吧。

　　安迪既然住在玛丽娅父亲这里，又有单独的房间，玛丽娅就主动和安迪上了床。那几天他们过得真甜蜜。可安迪走了，回英国去了。玛丽娅深深地知道，这不过是她和安迪网恋的小小插曲，事情结束了谁也不要往心里去。至少安迪是这种心态。玛丽娅送安迪回来心里很乱，于是求我女儿过来培她住两天。

　　女儿告诉我，那天玛丽娅在纽约市等她，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她父亲非常不高兴，认为耽误了他许多宝贵时间。接到我女儿一起回家后，玛丽娅的父亲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照面。两个女孩子发现冰箱里没有吃的，她们东找西找，发现了些放了很长时间的糖果。这才把肚子饿的问题解决了。

　　玛丽娅说，她父亲极力动员她去社区学院，因为可以省钱。玛丽娅没有说什么，她贷款去了很远的大学，她要远离自己的父母。

  美国少女玛丽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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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我以前写的帖子时看到了这个故事。因为前不久刚贴了个大陆女孩儿在美国找男友的心得，觉得也可以把这篇再贴上来。呵呵，十年前的帖子了，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快！那时我们俩口子对女儿的感情中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成分。她在华人女孩儿中是那样的不在意自己的功课，干什么都凭兴趣。当然，现在我无话可说，因为正是因为她的“凭兴趣”和什么都敢尝试，在今天的社会上她成长为一个非常独立的人，且生活能力极强。

  那个玛丽亚呢？不知道啊。在我女儿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曾提到她的这位网友，说“玛丽亚太爱幻想”。后来她们应该是来往不多。这也正常，我女儿的“不安分”是中国女孩儿中少见的，她对总是想入非非的玛丽亚会渐渐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