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入夜

        前言

       上大学的时候，要不就是毕业以后同学聚会，留校的同学趁范曾去法国，把他的画室打开让我们参观。画、字、一桌子一地。虽然名气够大，但我不怎么喜欢他的画。不干净、不清爽、墨墨迹迹一大片。所以我就没有顺手偷几张带出来。要不我现在就有钱了，早就回瓦房店种苹果养金鱼了，谁跟你们在这瞎扯啊。纯吐槽，无所指，家里有英国骨瓷的自己对号入座啊。

       第一章

        话说李安德这个法国佬，从中国出差回来以后，难忘帝都的灯红酒绿和美食佳肴，陷入对东方古老文化的深深迷恋之中，以至于几次提出要跟我合作，在中国城开一个杂货铺，卖些中国的古董字画小玩意儿。我没答应，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东西只有中国人才会欣赏，卡城这些红脖子搞不懂。跟中餐一样，偶尔吃一顿说好，时间长了，还是汉堡包炸土豆条过瘾解馋。

       现在回头再看，这事儿当时听他的就好了。老李做了一辈子市场开发，对文化市场的分析看来也对路。他的理论基础是一个假想，那就是文物的收藏者，并不是真的对物件本身有多喜爱，而是对这个物件所属的那个国家的文化产生了认同。而贱人们对一个国家文化的认可，源于臣服于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一个国家强大了，它的文化就被世界人民所顶礼膜拜，它的文化产品，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一种时尚符号。文物就会变得越来越值钱，收藏的人就说它美，趋之若鹜。反之亦然，就像古代中国强盛的时候，欧洲的生番们成船来中国买香料炖肉，后来中国落后了，闻到中国人烀个猪蹄子就说臭，评论的是味道，其实反映了同样一拨人，随着中国国力由盛及衰对中国文化（在此为生活方式）喜恶的相应转变。

       回顾这些年世界文物市场的演变，就会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啊。我90年代经常在电视上看艺术品拍卖会，记不得是谁的作品了，反正都是顶尖人物，我们就说是唐寅的美人吹风图吧，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只卖50万港元，同时参拍的，就说是莫奈的巴黎的天空吧，卖了5000万美元。我当时慨叹了半天，为什么同样是顶尖的艺术作品，一个是中国的，一个是西方的，而且唐寅的美人明显比莫奈的天空更费笔墨，价格却差了那么多。风流水转，三十几年过去，中国成了世界级的强国，中国的文化就跟着变得时尚起来。现在香港纽约的拍卖会上，中国画动不动就卖到千万美元的价格，前两天张大千那个山水，画得什么玩意儿啊，一下子卖了几个亿。据Artpirce一份报告指出，以前世界艺术品拍卖市场最赚钱的画家是毕加索，到2011年已经被中国画家张大千以年售额5.067亿美元打败了。（有零有整的，引自大鸡院，不知真假）。

       第二章

       当然老李讲的是买低卖高的生意经。抛开赚钱这事儿不提，观察身边朋友的所作所为，人们对一件文化作品的审美也是隐含着国家崇拜的。还拿文物说事儿吧，五百年前，英国有瓷器吗？还不是假装去中国传教，从北京城里偷了套茶具，回到伦敦雇了南牛津拖拉机学校一帮子技术工人，和泥淬火带上漆，怎么也搞不成，只好到康熙皇帝那哭鼻子说实话，康熙看他们可怜，让人写了个RECIPE，跟过去个工匠，手把手地教，这才烧出第一套青花瓷，伊丽莎白女王激动的不得了，连着哭了好几宿。专门又烧了几套，给中国送过来，本想报答一下授艺之恩，那时候已经是乾隆了，皇上脾气好多了，但是东西是真没看上，端的是要成色没成色，要手感没手感，要花样没花样，还卖乖弄巧，说什么加了死老鼠的干粉，叫什么骨瓷，显得温润。英国使节前脚走，皇阿嘛后脚就让和绅扔垃圾堆里去了。

       我一直不明白哈英族们喜欢英国什么。英国这种烂国家，对人类社会的唯一贡献就是这套守规矩重法律的社会制度，又随着当年在全球开疆拓土，传播到世界各地。虽然是个好事儿，但他们从中也捞到了不少好处，霸占了全世界三分之二的土地，杀了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民，其中两个大陆的原住民被他们屠戮殆尽。所以即使他们是现代文明的创立者，全世界各族人民也尽可安然享用，没必要感恩戴德。奇怪的是，就这么一个欧洲大陆的弃儿，几千年茹毛饮血的货，工业革命之前连白水煮土豆都吃不饱，现在竟然被一群中国潮人捧为时尚。我百度一下，到处都有人写文章显摆在英国吃下午茶的事儿，壶是什么壶，杯是什么杯，怎么吃叫正统，怎么吃叫高贵，小孩儿过家家，我一开始看了还觉得有趣，画了幅画挖苦了一番，后来看多了就恶心了。女王没什么事儿，叫几个闺蜜喝个茶说首相老婆坏话消磨时光；伯明翰的工人砌了一天的墙，半下午小憩喝口水聊聊天，这都不算什么，你一个中国人，从小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移民到卡城十年了也改不过来，下午两点刚起床，睡眼惺忪地，就塞一肚子点心红糖水，多撑的慌啊，还杯什么杯壶什么壶啊，带手套也不成啊。

       第三章

       本来我还总结了一下作者的特点，比如多为女性，年纪适中，一般早年留学英国不成，好谈天，善写海，又怕有网友对号入座，得罪人，所以就算了。但是英国的那种瓷器，当真没什么好，白给我都不要，有观品质里发推文也不成。不是说了吗，文物这种东西，背后要有文化内涵做支撑，日本有刀文化，英国有瓷器文化吗？现代工艺那么发达，什么都数字化了，不管你要求什么，温度、纯度、花纹、色彩，什么造不出来？再轻薄，再漂亮，再温润，有意思吗？明明是因为小时候中国贫弱，仰慕强大西方世界久了，爱屋及乌，坐下了病，还当真以为英国破盘子破碗是好东西啊，满卡城yard sale找英国碟子，回家还做了三角架，竖起来支着，也不怕炒鱼香肉丝辣椒放多了呛着，一个中国喷嚏打出来，碟子翻了，一地的英国玻璃茬子，拿个印度笤帚，孟加拉的撮子，一通收拾。

       如果真是喜欢瓷器，还是收集点中国的东西吧，源远流长，每个物件都有个故事。中国人做陶器有上万年的历史了吧，瓷器有没有几千年？这里面有多少人物掌故，和物件同样值得品味把玩。至于工艺、品相这些东西，除了手工的，都是扯淡，仁者见仁啊，没什么绝对的好不好。你说粗糙，他非说古朴，你说轻薄，他说奇巧，自己喜欢就行了。而且中国现在富裕了，中国文化正在变成时尚，好莱坞每次拍电影都要请个中国演员，加些中国元素讨好中国人，搞得中国黄脸都涨价了。艺术品市场上，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的画拍卖价格超过了欧洲诸大师（说一下啊，这三个人里，我喜欢的就齐老师一个），你本来就是中国人，长着中国黄脸，整好赶上全世界追捧中国文化产品的时代，还不顺其大潮，收集点中国盘子碗，更多意境，还保值增值。本是人间尤物，听说还可入药，没准还能把小时候坐下的娇羞带喘的毛病连根去掉。

       后记

       我写下这文，读了几遍，觉得挺给力，发到我同学的群里，立刻遭到黄伟民同学喝骂。黄伟民同学早年留学英国肝池，现居天津杨村，独立媒体人，每天不管多忙，到点一定拉着老婆，死活喝十五分钟下午茶，说是不喝周末睡不着觉。多年收集英国瓷器，知道我在这方面的毛病，就是凡事不求甚解，知之不深。于是放马过来，直指我的软肋，说既然你敢在这大放厥词，还说什么瓷器和文化，那你说说中国的瓷器大概都分哪些吧，按朝代也行，地区也行，随便分，说出几套来就算你能。

       我想了很久，妈蛋一套也说不上，灵机一动，起身去橱柜翻了翻，迅速总结归纳，附加功能，按大小顺序排列如下：

       瓷器分四种，盘、碗、碟、杯。大盘，盛菜；大碗盛汤，小碗，盛米饭；小盘，也叫碟，一般盛凉菜小吃蘸料，另有茶杯酒杯多种。古器也有，最喜欢的是一个北宋大盘子，白底金边，椭圆高沿，四面内镶大朵牡丹，盘中怪石峻峭，竹叶生姿，上面有一只凤凰，单腿伫立，回头惊望，栩栩如生，造型大方，古色古香，虽然好看，我老并不摆着装逼，过年过节来客人的时候用它装饺子。

       微信发过去，黄伟民没提前面杯子盘碗的事儿，但问那个北宋的盘子，说我听着挺有意思，你拍个片子给我看看。

       我暗暗得意，拍了个片子发过去，伟民回了个流汗的脸，语重心长地说，还什么北宋的大盘子，你那个就是英国货，Kutani  Crane by Wedgwood，盘子也是不古物，鸟也不是凤凰，就是你前面骂的那种骨瓷啊。还好也不贵，你拿着装饺子也就罢了。不过就你这点知识，以后不要跟人家瞎掰齿了，也别跟网红们学，动不动就装逼装逼的，你不是说过吗，你本来就是逼，再装就成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