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草

在大陆历史教科书中，早期对国民党军的抗日缺乏足够的肯定，多充斥着国民党投降主义、消极抗战的内容，这当然是不对的。这种情况在江泽民时代有了很大的改善，历史书中国民党正面战场的褒扬多了起来，介绍了许多国军抗战的著名战例，当然突出共产党作用的格调依旧没变。这里主要是依据毛泽东对中国抗战的基本评价：国民党的抗战是片面的抗战，共产党的抗战是全面的抗战。毛泽东话中的片面主要指国民党仅仅关注和日本在战场上的对决，而共产党不仅强调战场搏斗，更重要的是唤醒民众，在抗战中改造中国社会，特别是农村社会。应该说，共产党在抗战中做的是极为成功的，它能在日本占领区建立起大片抗日根据地，并有效地组织民众参加抗战，如我在鲁迅也是阿Q一文中说的，共产党把千千万万个阿Q组织起来，使他们从一盘散沙凝聚成钢铁洪流，最终借美苏击败日本，并从国民党手中夺取政权，在夺取政权后，又勇敢出手，和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朝鲜打成平手，其后又支持北越逼走美军。

应该说，拥有此骄人战绩的中共应该能够占据话语权的，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大陆民间产生了重新认识国民党在抗战中表现的潮流，甚至，知识界也萌发了将国民党抗战极度美化的思潮。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它今后的走势将如何？

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大陆人民走向世界，突然发现，建国三十年后的中国经济与世界发达国家和与周边国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这种经济差距是大陆反思的重要物质基础。特别地，80年代共产党大陆经济远远落后于国民党台湾经济，人民生活水平台湾大大领先于大陆。人民发现国民党在台湾干的很好，于是很自然地将这种上好业绩也往过去回溯，特别是抗战时期。既然1949年后共产党大陆不如国民党台湾，那么是否以前共产党也不如国民党呢？如果说，80年代这种想法只是萌芽的话，在90年代特定的环境下，就长成小树了。

众所周知，1989年中国发生了天安门64事件，中国政府对64学生运动的镇压让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非常失望和郁闷，这种郁闷随着90年代苏联解体和民主思想的国际大流行被充分释放出来。聪明的知识分子用解读历史来抒发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对自由的向往。抗战历史便是最好的战场，正好共产党犯了忽视甚至歪曲国民党抗战的错误，这就为所有给国军平反的同志创造了最好的战机。虽然中共也为国军拍过不少抗战片，如台儿庄战役等，但自由派想要大大扩张战果，并试图从基本层面上来颠覆抗战历史，特别是推翻毛泽东的抗战论述。

先是移植，把台湾拍得有关国军抗战的纪录片统统吸收、美化。90年代一段时间内，知识圈内以传放国军抗战盘为乐，好像吃酒喝了鸡血一般亢奋。一部分电视主持、历史学者更是主动出击，在介绍国军抗战时满腔热血，悲壮狂歌，好像国军个个成了堵枪眼的黄继光，点炸药包的董存瑞；在谈及共军抗日则一脸鄙视，只会偷袭，埋伏，打冷枪；或者是联合日军打击同为抗日的国军。正如俗话说的，历史就是个婊子，随你怎么日。

但历史毕竟是历史，你可以用尽气力美化它的过程，却无法篡改历史的结局。最令美化者尴尬的是，1944年在国际反法西斯战线全面反攻、节节胜利之际，在中国战场上，得到美国武器、物资支援的国民党军队却在日军的进攻下，再次上演了一溃千里、不堪一击的惊世丑剧。期间虽有衡阳血战的骄人战绩，但实际战役结果让人大跌眼镜；正如我在中国人为什么爱看军事节目一文中指出的，平庸的蒋介石只会把他麾下中国最杰出的将领要么送进敌人的俘虏营，要么丢弃在战场的死亡谷中。同样，不管那些精英如何丑化共产党，他们就是无法令人信服地解释为什么共产党能在日本占领区发展壮大，为什么几十万日伪军队反复绞杀也无法剿灭八路军和新四军。正是因为八路军和新四军有英勇善战历史，以老八路和新四军占据骨干的志愿军那些师团在朝鲜对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作战显得特别有战斗力。美国西点军校至今还有美军7个营攻不下志愿军两个连占据上甘岭的经典战例。要是换作国民党军，别说两个连，就是两个师，也早让美军推平了，因为蒋大傻只会让部下用僵硬的战术去成仁，去成全美军的优势炮火。

有人为了专业，迷信日本，用日本的资料来否定共产党的抗日。需要指出，对日本的资料必须十分慎重，要搞清日本资料的各种猫腻，因此必须对它进行系统的研究。日本是个十分讲究精细的民族，它的遮掩手法也是十分高超的。由于中国战场的大量人员消耗，使日本的青年几乎消耗殆尽，本国招兵年龄越来越小（与日本作战的八路军、新四军就注意到他们在后期是与许多日本小孩打仗），日本的兵员不得不从朝鲜、台湾募取，这些必须要从日本国内资料的各方面考究；可以想象，日本为了其军国主义需要，必然要将战场伤亡转嫁到各种名目之下，但这方面的扎实研究基本缺失。美国也如此，正式统计在朝鲜战场死了3万多，结果一立纪念碑，各地数字猛增到5万多，后者与志愿军统计数字基本相符（我希望反驳者不要把事后自然死亡算在内，如果那样的话，就几十万了）。

随着21世纪中国经济在世界的迅速崛起，随着大陆与台湾经济差距的大幅缩小，事实上，现在大陆的基础设施已经远远超过了台湾，与湾岛面积接近的海南岛更是率先在世界上建成了环岛高铁；世界上所有的人已经在重新审视中国共产党，重新评估毛泽东对中国社会的不朽贡献。正如我在2008年是西方民主的崩溃元年中所谈的，当前在中国帮助下，全世界都在认真反思民主、自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民主、自由的形式和实质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如何认识在不同历史和不同文化中的民主、自由不是一个看上去的简单问题。可以预见，所有这些国内和国际环境将不会再给国军浪漫抗日的不负责言论提供市场。

也许，现在是更加冷静、更加实事求地评价国、共抗日的最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