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

随着美国大选临近，“政治正确”这个词语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媒体。共和党候选人川普的许多言论，都被主流媒体贴上“政治不正确”的标签，但仍然不能阻挡他在共和党选民中的热度。而由于ISIS 在欧洲和美国直接间接造成的恐怖袭击而引起的关于穆斯林和伊斯兰教的负面报道，也让政治正确这个话题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今天我要讨论的,是在美国校园里出现的政治正确与言论自由之间的矛盾。

先来说说什么是“政治正确”.根据维基百科引用的有关定义﹕政治正确一般是指"在社交场合或公众场所以及可供人们阅读的媒体上，人们为避免冒犯或者得罪弱势群体或其他受保护群体的感受，而在言语和行为上极其注意自己的遣词造句以免造次，冒犯了别人"(Political correctness (adjectivally, politically correct; both forms commonly abbreviated to PC) is a term denoting language, ideas, policies, and behavior seen as seeking to minimize social and institutional offense in occupational, gender, racial, cultural, sexual orientation, handicap, and age-related contexts......Thus, politically incorrect connotes language, ideas, and behavior, unconstrained by orthodoxy and the fear of giving offense"。究其起源，这个概念其实来源于马列主义阵营(http://www.academia.org/the-origins-of-political-correctness/)，而且在社会主义阵营里主要用于袒护政府的意识形态﹔但到了美国这个资本主义社会，却渐渐演变成为保护弱势群体和易受伤害的群体的东西(这个转变本身就很值得探讨)。 由于美国的法律明文保护多种弱势群体的利益， 禁止各种形式的对年龄，性别，种族, 体能以及性取向不同的歧视,人们渐渐形成了自觉不自觉地避免“政治不正确”言论的习惯。从一定程度上讲，这种“自我审核”已经有些矫枉过正的趋势，对美国社会的另一个defining character -- 言论自由,开始有了越来越明显的限制作用。

大学校园传统上来说,应该是代表一个社会最前沿和最活跃的思想所在。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如今的美国大学校园,人们已经在政治正确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曾经的“言论自由”，现在往往不得不让位于政治正确的言论，或者甚至是沉默。下面就来举几个最近的例子与大家分享。

今年万圣节前夕，耶鲁大学校方向全校师生发出了一个通告,要求大家在进行节日庆祝时要注意文化敏感，不要穿着容易让他人(尤其是少数族裔)感觉受到冒犯的服装。这个通告，引发了校园里一场关于言论和自我表达自由的界限的冲突。先是一位教育系的教授, Associate Master of Silliman College, Erika Christakis对这个通告发表了不同意见(https://www.thefire.org/email-from-erika-christakis-dressing-yourselves-email-to-silliman-college-yale-students-on-halloween-costumes/)。她认为，学生应该有权利选择他们在万圣节的装扮,“即便这种选择可能会冒犯其他人”。她在公开信里这样说道﹕“Is there no room anymore for a child or young person to be a little bit obnoxious à a little bit inappropriate or provocative or, yes, offensive? American universities were once a safe space not only for maturation but also for a certain regressive, or even transgressive, experience; increasingly, it seems, they have become places of censure and prohibition”。

这封公开信毫无意外地引起了许多学生的强烈反弹。上百名学生签署了一封公开信(http://downatyale.com/post.php?id=430),指责这位教授的言论，认为她的观点将“言论自由置于其他一些应该考量的因素之上”,是非常错误的。不久,这个开始于书面观点争论的冲突发展到了面对面的冲突，教授的丈夫，同为耶鲁教授，同时也是Silliman College学生宿舍舍监的   Nicholas Christaki,和一群非裔学生发生了一场舌战。在这个激烈的对峙中(详见下面的录像(http://youtu.be/Tsgc0k594Js)， 一位非裔女生要求 Dr. Christakis 为他和他太太的立场道歉"acknowledge that they are hurt"，教授一直保持着相对平静的 tone, 对学生一再要求的道歉，他说，"You ask for apology doesn't mean the other person instantly have to say yes"'因为，"Other people have rights too, not just you"﹔但他的拒绝道歉引来了更加激烈的反弹。录像最后，一位女生声嘶力竭地对Christaki 教授大喊﹕“Why the fuck you accept this position? It's not about creating an intellectual space! It's about creating comfort and home for the students!" "You are disgusting!" "You should step down!" 看到这里， 相信不少朋友会联想起文化大革命的类似场景吧。

Source: http://www.nytimes.com/2015/11/09/nyregion/yale-culturally-insensitive-halloween-costumes-free-speech.html?_r=0

无独有偶，由万圣节装束引起的冲突不止在耶鲁校园发生。University of Louiville  大学的校长因为在一个万圣节派对上被拍到和其他参与者身着墨西哥风格的帽子,唇上贴着假的墨西哥风格阿胡须,手拿墨西哥民族乐器合影(见下图)，而被学生要求道歉。理由是这种“stereotypical image of Mexican", 因而缺乏文化敏感。照这个逻辑的话，任何有民族特色的装束在这个节日都不应该穿了,因为它们都可以被认为是“stereotype”的表现﹗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许，还不如干脆取消万圣节这个传统节日算了﹗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中小学正在这么做了。甚至有一些学校禁止学生和老师进行圣诞节的庆祝，因为那会冒犯或者伤害非基督教学生的感受。在一些公司和学校,人们都不能说“圣诞快乐﹗",而要说“节日快乐﹗”,以便显得包容和多元化。一些学校也已经禁止在学校的仪式上朗诵爱国誓言(Pledge of Allegience)，因为里面有“One Nation, Under God"的字眼，而学生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信上帝的。 

Source: http://www.nytimes.com/2015/10/31/us/cultural-appropriation-halloween-costumes.html?action=click&contentCollection=N.Y.%20%2F%20Region&module=RelatedCoverage&region=Marginalia&pgtype=article

也许这些关于万圣节着装的争执只是一种表象，它的深层诱因其实是大学的少数族裔学生长期以来在校园里经历的“边缘化”感受。也许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今天的年轻一代让人担忧的“受害者心态”(对此,最近一位大学校长发表了一篇题为“这不是幼儿园，这是大学﹗”的帖子，引起不少人的注意。Dr Everett Piper, 俄克拉荷马卫斯理学院(一个只有1200学生的基督教学校)在文中这样说道﹕“Our culture has actually taught our kids to be this self-absorbed and narcissistic. Any time their feelings are hurt, they are the victims。Anyone who dares challenge them and, thus, makes them 'feel bad' about themselves, is a 'hater', a 'bigot', an 'oppressor', and a 'victimiser'." (我们的文化实际上已经教会我们的孩子成为自我中心和自恋的人。任何时候当他们的感情受到伤害，他们就会自认为受害者﹔任何人胆敢挑战他们，因而让他们感到不舒服，就会被称为"煽动仇恨的人","固执的偏见者','压迫者’，以及“伤害别人的人”。他呼吁大学生们快快成熟，学会在关注自己的感受时,也关心别人的感受。

Source: http://news.sky.com/story/1597727/college-president-tells-students-grow-up

另外的几个相关案例包括，普林斯顿大学的The Black Justice League要求学校将Woodrow Wilson 的名字从该校公共管理与事务学院的名字上拿掉(该学院以威尔讯的名字命名),因为“威尔讯是一个种族主义者”﹔而在因为校园出现针对黑人的歧视和仇恨标语而导致处理不当的校长辞职下台的密苏里大学，学生们甚至要求将杰佛讯的雕像从校园移出，因为杰佛讯是“强奸犯”"蓄奴者",和“种族主义者”。这些例子虽然也许是孤立的个案，但政治正确逼迫历史被改写的事情，也许离我们并不遥远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Source:

http://www.theguardian.com/education/2015/nov/23/princeton-woodrow-wilson-racism-students-remove-name

关于政治正确和言论自由，还有很多很多可以讨论的。限于篇幅，这里只分享这几个最近的比较典型的案例。欢迎各位朋友参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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