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席亚洲】

本周，美国新总统特朗普“登基”，宣布要让美国再次伟大。作为“再次伟大”的一部分，他第一时间宣布将美国空军扩大4万人。然而，空军是要靠飞机（美国空军还有战略导弹）来作战的，光是人员规模扩大，不增加新飞机怎么行呢？正好本周美国空军总参谋长在一次会议上透露，美军今年将开始推进已经谈论了几年的“轻型廉价攻击机”采购方案，要购买约300架廉价攻击机，用来在中东反恐。历来财大气粗的美国空军怎么会开始开发廉价攻击机呢？

另一方面，奥巴马在离任前，也搞了个“大新闻”，命令B-2战略轰炸机对利比亚恐怖分子营地进行了一次轰炸。这是2011年参加“利比亚黎明”行动以来，美国空军首次动用B-2轰炸机参与实战。这次轰炸的详情如何？对中国发展未来战略轰炸机有何启发呢？

廉价攻击机，要来何用？

本周，美国空军总参谋长在一次会议上表示，他将支持最近由共和党参议员麦凯恩提出的“300架廉价攻击机“提案，空军可能近期开始对已有的几种轻型攻击机进行摸底测试。他还专门提到了德事隆集团旗下塞斯纳公司研制的“蝎子”轻型攻击机，显然这种飞机已经引起了美国空军的极大兴趣。

在范堡罗航展上亮相的“蝎子”

据德事隆公司发表的相关数字，“蝎子”攻击机是一种主要强调空中侦察监视任务，具有很长留空时间，可携带多种侦察载荷，也具备一定攻击能力的轻型喷气式攻击机。

该机由德事隆自筹资金研制，除了可能装备美军，也面向美国的盟友提供外销。该公司的宣传片中，称这种飞机有潜力替换目前美国许多盟友国家仍在使用的F-5“自由战士”战斗机和OV-10“野马”轻型攻击机。据研制方在范堡罗航展上的视频称，该机的价格低于2000万美元，每个飞行小时成本约2200美元。

相比之下，此前以廉价著称的A-10C攻击机每个飞行小时成本（全寿命成本，包括飞机采购价格和各种消耗，人员工资等分摊到每个飞行小时，不光是油钱）也高达17000美元以上（2013年美国《时代周刊》文章提供的数字，下同）；AC-130U空中炮艇机每小时成本为46000美元；F-16C战斗机每小时需23000美元；T-38“禽爪”教练机为9355美元/飞行小时。甚至连MQ-1B“捕食者”无人机的每小时飞行成本也超过了“蝎子”，达到3670美元/飞行小时。

这么一比，“蝎子“的成本在所有喷气式作战飞机中差不多是最低的，和涡轮螺旋桨初级教练机差不多。

此前美军已经考察过的几种飞机中，与“蝎子”单位飞行小时成本接近的还有AT-6B“武装得州佬”攻击机和A-29“超级巨嘴鸟”，以及AT-802U“空中拖拉机”，这三种飞机都采用了涡轮螺旋桨发动机。从飞行性能、载弹量和航程三方面来看“蝎子”都有优势。

超级巨嘴鸟等同类型的廉价攻击机之间的竞争中，因为任务范围的特征，飞行成本是很重要的一项考量

最值得一提的是“蝎子”的航程，该机的转场航程可达4400公里。也就是说，在带了两个副油箱的情况下，该机的航程达到了著名“长腿”飞机苏-27的水平。这个航程超过上面提到的三种螺旋桨竞争对手一倍多。

而且，“蝎子”还有一个性能很值得一提，就是其失速速度，或者说最低的可维持稳定飞行的速度，仅为176公里/小时，这意味着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几乎和“悬停”一样，长时间跟踪监视汽车、舰船之类的地、水面目标。据报道，在去年参加范堡罗航展时飞越大西洋的时候，该机就利用海中的船只为“目标”来展示了一下这方面的能力。

不过“蝎子“的设计思想本身就比较特别，简单的说，这架飞机是一架”有两个飞行员的无人机“，其最主要的任务是侦察监视，因此不必携带大量武器。这一点和当年的OV-10”野马“类似。横向比较来看，该机的载弹量和其他几种螺旋桨“候选者”差不多，也算是够用了。

“蝎子”攻击机的内部设备舱主要用来携带监视和电子战设备而非武器

这样我们就大致可以看出“蝎子“的未来使用思路，该机可能在任务区上空5000米以上高度飞行（超过当代大部分单兵导弹的攻击高度），通过机上先进的光电、合成孔径雷达等侦察设备执行侦察监视任务，必要时发射精确制导武器为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也可以用来执行FAC（前线航空指挥）任务，为其他的作战飞机提供引导和目标指示。

FAC任务类似炮兵观察车，美军最早的FAC任务执行飞机为OV-10，OV-10停产后使用A-10

从上述的这些特性来看“蝎子”确实是极具针对性的一种作战飞机，基本完全贴合了美军中东反恐作战的需求。据塞斯纳公司试飞员在视频里表示，这种飞机的飞行特性类似A-10，具有较好的低空低速飞行性能，而且具有较好的敏捷性和机动性，应该说，不愧是有制造轻型飞机几十年经验的塞斯纳，“蝎子”单纯从性能上来说是相当好的。

为了降低成本和加速研制进程，“蝎子”大量使用经过验证的成熟现货部件：有70%的零部件来自其他塞斯纳飞机，21%从供应商采购现货，只有9%专门为该机研制

如果美军采购新型轻型攻击机项目进展顺利，那么“蝎子”不出意外会是不二之选。当然，如果减少一些长时间空中侦察监视的要求，那么A-29“超级巨嘴鸟”因为结构最为坚固，相对而言性能最好，也可能中选。AT-6B和A-T802U价格虽然相对便宜，但对于美军的要求来说，这两种飞机稍小了一些。

美军选择这种轻型攻击机，除了飞机本身成本低廉外，这些飞机对飞行员要求不高也是主要原因之一。AT-6B本身就是美国引进瑞士PC-9初级教练机技术生产的，AT-802U是农药机改装，A-29和“蝎子”本身也可以作为高级教练机使用，都不需要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就可以正常飞行和作战。对于飞行员相对不足的美军——2016年美军飞行员缺口达到500人，购买新的300架廉价攻击机的前提条件就是不能占用现役的成熟飞行员。

直接从教练机改的AT-6B

说了这么多好话，也要说说问题，首先，单价还是贵了些。“蝎子”的造价约为2000万美元。相比之下AT-6B、A-29和AT-802U三种飞机里面，最便宜的AT-802U“空中拖拉机”仅为450万美元，AT-6B“武装得州佬”约1200万美元，A-29“超级巨嘴鸟“则是约1400万美元。

不过这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只要多算算全寿命成本平摊到每个飞行小时数的飞行小时成本，相信塞斯纳这点心机还是有的。

而“蝎子”的真正问题在于，不适应高威胁环境。该机在真正战争环境下很难具有像样的生存力。事实上，随着现代化防空系统，例如先进现代化高炮、防空导弹、弹炮合一系统的普及，A-10、苏-25等冷战时期设计的攻击机都因为难以有效生存而逐步淡出大国空军主力装备行列。

俄罗斯本周也向叙利亚增派苏-25攻击机，撤出部分苏-24轰炸机，其实和美军购买轻型攻击机用来反恐是一个道理。美国A-10外形虽然凶悍，毕竟是上世纪70年代环境下设计出来的飞机了，不可能再适应现代条件下的高强度战场了。同时，A-10飞机因为设计时就是作为廉价消耗品设计，机载设备简单，事故万时率较高，也不适合在低强度战场上长时间执行巡逻和支援任务。至于其强大的火力，在反恐作战战场上大部分时候没有用武之地。正是因为这一系列原因，美国空军其实很倾向于早日退役所有A-10飞机，反而是议会再三要求空军继续使用A-10飞机。

在反恐作战中A-10的火力的强度得不到发挥，而监察和生存能力却无法满足需要，面对现代日趋强化的防空能力A-10真正能执行的任务范围已经越来越小

连A-10和苏-25这样经典的强击机都已经沦为只能在反恐作战中发挥余热的飞机了，就更何况生存力还不如这两种飞机的“蝎子“之流？要知道，甚至飞行性能更好，自卫系统相对完善的强-5、米格-27、”美洲虎“这些上世纪70-80年代设计的攻击机都正在陆续淡出各国现役。

（顺便说一句，强-5的载弹量和本文中这些轻型攻击机相似，在解放军空军中，强-5正在事实上扮演类似廉价攻击机的角色，当然因为现役强-5已经有较完整的自卫电子设备和较好的机动能力，因此在各种其他兵力掩护下参加高强度冲突，还有一定生存能力）

所以，这些轻型廉价飞机要在除了有严峻反恐任务需求的美国和中东国家之外的军队中，还真是很难找到用武之地。

此外，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一种“有两个飞行员的 无人机”呢？为什么不直接用廉价的无人机呢？

“蝎子”可挂载2812千克武器弹药，包括炸弹、火箭、“地狱火”导弹等、这样一看更像查打一体无人机了

对于美军来说，体制问题是不能忽略的，“捕食者”等型号的无人机在美军的使用成本难以进一步降低，很大程度上和美军对驾驶无人机的飞手也要求用现役飞行员有关。此外，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作战中，“捕食者”的损失率也很高，由于无人机和操作手之间有几秒钟的时间响应延迟，正常飞行中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几乎无法挽救飞机。所以，无人机在美军的手里，用起来并不够廉价。

不过，对于很多国家来说，要买无人机，那不是还有一个以“便宜又大碗“而著称的国家可以选择吗？而且，中国的新一代“彩虹”也好“云影”、“翼龙”也好，都具备比“捕食者”等无人机更高的自主化程度，不需要使用具备常规飞机飞行经验的操作手来控制。

“彩虹4”已经在伊拉克获得了实战检验，“彩虹5”也在珠海航展上亮相，长航时的监察能力那绝对是相当给力

所以，像“蝎子”这样“有人的无人机”，真正会觉得非常实用的，恐怕也只有美国自己。当然，还有一些不能购买美国无人机，又无法购买中国无人机的国家……

最后，虽然塞斯纳可以用“飞行小时成本”来弥补该机单价2000万美元这个问题，但“蝎子”毕竟是一种用碳纤维机身的飞机，用了这样高级的材料，想要说“廉价”，实在也是有点说不过去。中国出口型的FC-1战斗机现在在国际市场上价格也差不多是2000多万美元，然而那就是一架具备完整作战功能，能在现代高强度作战环境下实施对空、对地作战的第三代战斗机了。对于大部分正常的国家来说，在“蝎子”和“枭龙”间选择的话，其实真的没啥可选。

那么问题又来了，“蝎子“这样的飞机，对于中国来说有没有需求呢？

首先，前面我们提到，解放军的强-5攻击机目前正在扮演类似的角色，不过该机逐步退役已成定局。目前解放军空军给多个过去装备强-5的部队改装歼轰-7，这意味着部队角色的改变，未来解放军空军可能不会再有专业的强击机部队，而是用多用途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来执行近距离支援任务。

不过，类似廉价攻击机的飞机在解放军中还是会有后继者的，比如说“云影”无人机，该机的“兄弟”——“风影”未来在解放军中就可能扮演类似“蝎子”的角色，作为一种具有隐身设计的无人机，“风影”无人机的载弹量也是相当可观的，且能更好执行空中侦察监视的任务，而且该机设计上强调自主作战能力，几乎不必由飞行员手控飞行，控制员的精力可以更多集中在战术策略制定上。可以说，这种“无人强击机”的未来，可能要比专注于反恐的“蝎子”要宽广得多。而且，在外贸市场上，这种无人机已经引起了市场的广泛注意，或许未来一些中东国家会选择它，而不去选择“蝎子“这样有些“脱裤子放屁”嫌疑的“载人无人机”。

被B-2A炸死的恐怖分子一个人头值多少钱？

19日，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当总统的最后一天，亲自批准B-2A战略轰炸机前往利比亚实施轰炸行动。

这两架战略轰炸机从美国本土的密苏里州起飞，经过长途飞行抵达利比亚上空，随后在两个目标上空开始长时间盘旋飞行，根据配合作战的无人机等信息源获取的目标信息，投掷227公斤的GPS制导炸弹实施攻击。两架B-2轰炸机飞行时间达到34小时，动用了15架加油机为它们进行加油，投掷炸弹100枚，消灭恐怖分子80多人。

B2这种远程战略轰炸机，每次出动的价格不菲，陪着小心伺候的也多

已知，B-2A战略轰炸机的全寿命成本分摊到每个飞行小时约为13万美元（根据2016年最新数据，我们前面提到的2013年统计的数据更高，达到16万美元），一枚GBU-38型227千克GPS制导炸弹成本约2.1万美元。不考虑其他费用，例如15架KC-135加油机进行空中加油所消耗的飞行时数，和动用的支持行动的无人机，地面部队的相关费用。请问，这次行动消灭每名恐怖分子消耗多少美元？

答案是，这些“金贵”的恐怖分子每个人让美军仅在B-2A轰炸机出动的折旧费和炸弹费上就花费了13.675万美元。

还好，如果要是美国人用每枚价值100万美元的战斧导弹去攻击这些恐怖分子，他们的“人头费”无疑还要更贵。

据说，这些“伊斯兰国”恐怖分子正在计划对欧洲发动一场恐怖袭击。但这次轰炸动用B-2A轰炸机有必要吗？

我们不妨算算账，在这次行动中，美军的B-2A轰炸机出动数量为2，行动时间34小时，投弹100枚。

假如用MQ-9“收割者”无人机来实施行动，为了投掷100枚227公斤炸弹，需要动用50架“收割者”无人机。这些无人机每小时飞行成本约为3624美元。B-2A从本土飞到利比亚上空，来回约需要22小时，也就是说，这两架飞机在利比亚上空盘旋时间为12个小时。如果无人机从意大利南部基地起飞，飞越地中海的航程约为1000公里，该机巡航速度约为313千米/小时，那么来回飞行需要6.3小时，再加上再空中盘旋12小时待机。那么这次行动中，50架MQ-9无人机总共的飞行小时数为327小时，那么行动中消耗的飞行小时折算成成本也不过118.5万美元，加上100枚炸弹的成本210万美元，总成本318.5万美元。

折算到每个恐怖分子头上，只需约4万美元。

可见无人机真的是一种能够非常有效降低作战行动成本的装备。而为了打击恐怖分子动用本土的B-2A轰炸机，其实从经济上不划算。

奥巴马这把“烟花”简直像是在年底突击花钱啊

当然，目前为止，即使是美国也还没有能力同时指挥50架“收割者”这样的无人机实施编队作战，需要的卫星通信带宽、操作员数量等都存在瓶颈。

那我们再计算一下，如果把上面提到的50架MQ-9“收割者”换成驻扎在意大利基地的2架B-52H战略轰炸机的情况，该机每飞行小时成本约为7万美元。那么这次行动的成本仍可以得到显著降低，飞行时间成本为196万美元。只算炸弹和飞行小时成本，干掉每个恐怖分子花费5万美元。

也就在B-2执行轰炸之后不到24小时，美空军出动了B-52轰炸机轰炸了叙利亚基地组织营地

同样，再计算用F-16C战斗机的话，如果每架飞机携带6枚炸弹，需要17架飞机执行任务，设若该机以900公里小时的速度飞行，同样从意大利起飞，单位飞行小时耗资为2.3万美元。那么行动成本核算下来，相当于每个恐怖分子摊到9.47万美元。

从上述这些简单的计算可以看出无人机——或者我们前半部分文章提到的廉价攻击机，可能是消灭恐怖分子相对最省钱的办法，只不过，无人机目前在作战使用上仍面临一些瓶颈。尤其是大规模出动的时候，还是用“有人的无人机”更合适。

但即使是动用当今最昂贵的B-2A轰炸机，绕过半个地球来实施轰炸，作战成本也只是比用大批战术飞机执行这一任务要稍高——事实上如果让F-16C在空中盘旋12个小时，飞行员是不是受得了不说，为17架F-16C连续进行四五次空中加油，加油机花的钱也不在少数。而如果使用部署在靠近战区的B-52这样轰炸机，作战成本方面，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反而是最低的。

笔者在前一次军评里说到，中情局以无人机为主要武器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实施反恐作战，其实成本未必低，用B-52实施轰炸的效费比说不定还更高呢。

但是，美军如果要在巴基斯坦部署战略轰炸机，那周边各国会有何反应？当然，从稍远的基地，例如印度洋上的迪戈加西亚出发，成本也不会提高太多。

通过上面的假想计算，我们还可以看出，战略轰炸机降低成本的主要优势是：1，单机载弹量大，一架轰炸机可以顶好几架其他作战飞机；

2，大幅度简化支援保障力量需求，像我们提到的这次B-2A轰炸行动，如果要不是动用2架B-2A轰炸机，而是17架F-16C，那么加油机数量就会从现在的15架提升到34架以上——这还是不考虑飞越大西洋和地中海时的4次空中加油的结果。单纯在利比亚这两架B-2A轰炸机盘旋时间就长达12小时，如果用F-16C，每架F16C起码需要两架加油机随时保驾护航才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盘旋，而这么长的任务时间，战斗机座舱里的飞行员也受不了。

3、战略轰炸机航程很重要，如B-2A这样从美国本土飞赴作战区域的能力是很重要的。

4、隐身飞机是未来发展方向，美国在这个时期动用B-2A轰炸机，也是一种对在中东同样正在大打出手的俄罗斯的一种“亮肌肉”方式，隐身战略轰炸机受到如此的重视，一举一动都受到高度关注是正常的。

目前我国正在进行新一代隐身战略轰炸机的预研工作，航程、载荷、隐身等方面的能力肯定是关注的重点。

虽然具体的情况还不知晓，但是既然空军司令都说了，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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