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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毅
送交者: x-file 2017月10月07日01:52:05 于 [世界游戏论坛] 发送悄悄话
回  答: 东磨山《离骚碑》 x-file 于 2017-10-06 05:00:50
1917年的夏天到来了,天热,湘江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在水中游泳、嬉闹、击水,挑战自我,也挑战自然。对于毛润之来说,这是百侣同游,峥嵘岁月,与天地同奋斗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与人同奋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人群里,除了长沙各学校的学生,还有社会青年,其中有一个刚满13岁的小军人值得注意一下。一年前他还在毛润之曾经的母校——湘乡东山学堂读书,可是他终究不喜欢课堂上的生活,于是便扔下课本前来长沙参军。这个人,他出生湘乡湘军世家,名字叫陈赓。
  陈赓回忆,当年,毛润之见人越来越多,站在水中朝岸上高喊:“哎呀,你们莫把我的布鞋打湿了!”他刚买了一双新的布鞋,放在岸上。
  其实他不用担心的。远远的江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扎着发带,穿着漂亮的白色碎花裙子,始终微笑地注视着江水里嬉戏的人群,看似漫无方向,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个子最高的人,听到他说担心把鞋子打湿了,便向前走了几步,看似无意地朝那双布鞋踢了一脚,把它们踢向离岸边更远的地方,然后回过头去,朝江心微微一笑。

  她的名字,叫陶斯咏。

  陶斯咏站在球场边。1915年长沙高校春季足球联赛已经进入了决赛阶段的比赛,湖南第一师范被判点球。
  对方的前锋走上来,在罚球点摆好足球,面对着门将。
  
  但是斯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是跟周南的女同学蔡畅、向警予一起来看比赛的。正是她们三个人,是大名鼎鼎的“周南三杰”。陶斯咏为大姐大,在三人中富有领袖气质,向警予大大咧咧,快人快语,刀子嘴一般人无法招架;蔡畅是个无忧忧虑的小姑娘,快乐的小跟班。
  人群里,陶斯咏只觉得这个门将个子高高,很瘦,目光坚定,表情从容。他在球场上就像一头沉着冷静的鹰,左扑右跳,把对方的射门一个个地挡出去,无论是对方的单刀球还是位置很好的任意球。
  在球赛的上半场,他已经有多次这样精彩的表现。
  但是,这一次是点球,他能扑出去吗?
  斯咏是希望他能扑出去的,因为她希望一师范能赢。蔡畅哥哥蔡和森曾在一师范读过书。
  对方前锋助跑、起脚、射门!
  与此同时,他吸气,观察,跳跃,扑救!
  镇定、冷静、果断!
  斯咏的眼前划过那横空一跃的身影,皮球已经被稳稳地接住。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斯咏也情不自禁地位他鼓起掌来。她明亮的笑容在人群中很是夺目。望着走到场边去喝水的守门员,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在她心底升起:他是谁?
  而一师范的拉拉队里,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斯咏面前,红着脸说:“你好!”
  斯咏吓了一跳,从球场上收回目光来,微笑着说:“你好?”
  “你们是周南女中的吗?”他彬彬有礼地问。
  斯咏正准备说“是的”,向警予已经抢在前头开口了:“我看你是明知故问!没看到这是我们的校徽?”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时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
  “喂,你叫什么啊?”蔡畅打了圆场。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忙说:“我叫萧子升!一师范的!”
  “噢,那位扑点球就是你同学罗?”斯咏问。
  “我们不是一班的,他是我好朋友,叫润之。”
  “知道了!你请回吧,我们三姐妹还要说事呢!再见!”向警予回答,很明显地把萧子升赶走了,然后她拉起斯咏和蔡畅就走了。
  陶斯咏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场边,他是谁?是个怎样的人?对于他,她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但总不能自己跑过去问吧。

蔡畅还做了进一步汇报:在一师,毛润之、蔡和森、萧子升这三个人为铁三角,自认为为很牛,别号“湘江三友”。

  斯咏一听到这就不高兴了,什么“湘江三友”,我还“桃谷六仙”呢。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这是爱好泛泛而谈的浮华之辈,斯咏对他们失去兴趣了。
  但事实证明蔡畅同学是很适合干情报工作的,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反馈过来。哥哥蔡和森很优秀不用说了,性格温良,思想深邃,身上透着一股温和的锋芒;已经经过面的萧子升温文尔雅,也给斯咏留下了好印象。
  而更“奇”的,就是那个叫毛润之的人,因为他的外号就叫“毛奇”,他宣称大丈夫要为天下奇,读奇书,交奇友,做奇事,做个奇男子;于是一师范的同学都叫他“毛奇”。
  他还有个外号叫时事通,什么房价涨跌,股市熊牛,巴以冲突,六方会谈,新红开播,少红挨骂,只要你问他的,他没有不知道的。
  更让三杰感到惊讶的是,一师范那边传来消息,全校在学生中进行了一次人物评选,从人品、文章、口才、组织、胆识等几个方面考量,有一个人的得票最高,他的名字还是这个毛润之。
  斯咏不禁砰然心动:原来在这江湖上,除了我们三杰,还有这等真英雄?球踢得不错,还是个才子,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经得起考验?既然如此,何不会一会他们,日后在江湖上也好划个地盘?
  她开始筹划华山论剑。
  长沙华山没有,岳麓山是有的。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下午,“周南三杰”和“湘江三友”这三对女,怀着激动的心情偷偷摸摸地溜出校园,相约在岳麓山脚下!
  不过大家不要激动,只是见面而已,至于见了面之后怎么办,那要看斯咏的决定了。斯咏怎么决定,就取决于他看什么“湘江三友”这3个水路来的朋友顺不顺眼。
  湘江三友出校门比较困难,蔡和森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政法大学的男生邀请打篮球,三对三,为一师争光!
  不愧于理论家的风采啊。
  就是在那个普通的下午,岳麓山脚下,陶斯咏见到了抱着一个篮球的毛润之。他高高的个子,很瘦,看上去像个中锋。用说书的话来说就是,面圆耳大,额阔嘴方,七尺以上身材,约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表人才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
  而最吸引斯咏的,是他那双眼睛,双眼皮下的大眼睛很有神,似乎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后来她在日记里形容他,“笑起来有双弯弯的像月亮一样的眼睛,特别像漫画里的男生”。眼睛里闪烁的总是是善良和智慧的光芒。
  这个高高个子的男孩符合她对“二十八画生”的想象。
  斯咏建议大家去爬山,没有人反对。打过招呼后,二十八画生话语不多,见了女生似乎很羞涩,连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表情却很自然。
  而他旁边的萧子升却显得很兴奋,跑斯咏旁边与她说话,关照着她爬山。

  斯咏微笑,她在心里默念:二十八画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陶斯咏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社会上是被称作“富二代”的。

  其实她的姓名是陶毅,斯咏是她的字,大家习惯叫陶斯咏。陶斯咏的老爸是长沙城里最有名的富商,什么捐款啊、赞助啊、募资啊、赈灾啊,反正只要是需要有人出钱的地方,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家,省慈善厅的厅长一直把她爸当做最好的朋友。而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的掌上明珠,外人看来,她过惯了富丽堂皇、养尊处优的生活。
  不管是大小姐还是穷酸女,女孩子的天空,总是有很多云彩。陶斯咏的天空,云彩一直没停过。
  12岁那年开始,突然生过一场很奇怪的病,断断续续达3年之久,浑身无力,偶尔会头晕目眩,吃什么药都不见好,后来却莫名其妙地好了,再也没有犯过,好像做了一个梦。
  后来,父亲给她订一门好亲事,名门望族,官家子弟。家里的所有亲戚都很满意,催促她快结婚,但这除了陶斯咏——她不满意。
  她哭过,闹过,在父亲面前流泪下跪,伤心欲绝,父亲最后妥协。
  外人看来,这应该就是她的生活,是她的宿命。宿命并不一定是不好的意思,宿命意味着无论你如何反抗,最终还是回到当初的路。大家认为,富家女陶斯咏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嫁给一个官二代或者公子哥儿,以保证继续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养个儿子,打打麻将,过着阔太太的生活,走完众人称道的“好福气”的一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是这样,她生命里缺了的东西,多了去了。她像在寻找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找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常常在内心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不愿意在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基础上去生活。父亲从小教她读书识字,如果她不识字,没有看过那么多宣传新思想的书,她也许会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富家女,在外人面前永远装着端庄贤淑,永远掩嘴而笑,偶尔遇到侵犯,视情况微笑或者把自己包裹成牙尖嘴利的辣妹子;到了合适的季节,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招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而不管他合不合适。
  但她不是。她把自己定位为新时代的女性。她希望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无法给她的东西,她希望别人能够从她身上看出她既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有新时代女性的风范。
  新时代的女性希望主宰自己的生活,包括恋爱——如果不能全部,部分也行。
  所以她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训抛到脑后,她去读书,敢于抛头露面,热衷于社会活动,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刚毅果断。当时,人们一提起她,便以“长江以南第一才女”称之,可见厉害!
  她后来还当选了湖南学生联合会和湖南各界联合会的副会长。这些团体的会员以青年人和学生为主,没人会看她老爸的面子,这是公平选举的,是大家对她能力的认可。
  这样的女子,长相就不要抱希望了吧?可她偏偏还是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大美女(有照片为证)。才女加美女,自然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周南女中全是女生,其他学校的男同学有事没事总跑来“探班”,而那些躲躲闪闪出现在女中校门口的男生,据说有一半是想来认识陶斯咏的!
  当时长沙各高校里流传的口号是:娶了陶斯咏,少奋斗二十年!
  记得我们
  曾经在萧瑟的冷雨夜
  等一个晴天
  我撑开雨伞
  撑不开你目光的交着与缠绵
  时间过去很远 
  而我们的感情
  依然那么热烈

  ——1915年 陶斯咏新诗:《等一个晴天》


  “三杰”对“三友”的活动,有了第一次,就有以后的很多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谈论最多的是诗文。其实这也很好解释,文艺女青年和文艺男青年聚在一起,难道谈股票啊。
  斯咏虽然是女子,但她很快当上了六人行中的老大,有她在,无论是行程路线还是零食小吃,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蔡畅还是快乐的小跟班,跟在队伍后面,无忧无虑;向警予经常拿萧子升开涮,偶尔涮涮小画,但她从不涮蔡和森。
  向警予是湖南溆浦人。父亲跟日本人做生意,发了财,就在县城捐建了一所学校,向警予的小学就是在这所学校里读的。向警予很有诗情画意,她会写歌,会作曲,会画画,会写诗;但她又有湘妹子的好强,尖牙利嘴,口头上从不轻易服输,直到说到你落荒而逃为止。在学校,男同学一般比较怕她,不是怕她的嘴,确实是因为打不过她,向警予竟然还会拳脚功夫,她会空翻,会劈腿,在溆浦全县学生武术比赛中她拿过冠军。
  斯咏也是个要强的人。和向警予不同,斯咏的要强是骨子里的,是一种气场。人群中的她总是透着一种大气的风采,她喜欢说话,心里从来藏不住事,有一说一,热情、率真,内心浪漫却不事雕琢,没有城府,不会耍心机;喜怒分明,喜欢光明磊落,遇到投缘或不投缘的人,都表现得都很明显。
  但她也喜欢做主,也有固执、任性、张扬的一面,她从来不会委曲求全,从来不会默默的忍受什么,也从来不会故意装作什么,反抗精神以及霸道作风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在那霸道中,仍然流淌着孩子般的天真,就像暗夜里的阳光。
  她不像向警予那样令人望而生畏,一开始很好接近,但你可能越接近越发现很难走入她的内心。因为感情世界里,她看似无为,实则霸道,你若不习惯她的方式,她给的爱,翻墙都查不到。
  小画,二十八画生。“三杰”们对他的称呼。
  在三杰的眼里,名不经传的小画才是可以让人拜服的人物。他沉默、冷静、坚韧、百折不挠、不断追求进步,这点让人不得不服;他对自己的事情非常有魄力和想法,他的行动力是一流的,信心和耐心是超群的,不得不服。
  他比谁都阳光,他不光拥有阳光的外形,也拥有阳光的心态。积极、乐观而彪悍,幽默总是信手拈来,他的情绪从不大起大伏,像房价一样稳定。他与人交往的第一步是微笑,在这个上帝已死的年代,阳光的心态才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斯咏真是痛苦。因为这样的性格特质,正是她的克星啊。两极对峙,又相互喜用。虽然单独跟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多,但斯咏隐约感觉,自己被他死死钳住了。他以静制动,以以王道而制霸道,他的固执是无形的,他的冷静是可怕,他的脾气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
  可是斯咏不知道,在她的“痛苦”背后,站在真正痛苦的萧子升。
  
    对于萧子升来说,陶斯咏同学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觉得是美的。
  聚会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就长在斯咏身上了。斯咏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动作后面,他都觉得饱含“深意”。而分离后,他没日没夜的思念也在斯咏的身上。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就是: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事实上自球场边邂逅后,萧子升就很难忘记这个女子了。 
  斯咏说什么话,他第一个响应;斯咏提什么要求,哪怕小得不能再小,他总是第一个满足。
  她是他快乐或者痛苦的源泉。虽然快乐不是那么多的。
  因为斯咏对此似乎毫无察觉。萧子升满腔热情换来的似乎总是冰冷。无论他做什么,斯咏回报的,只有礼貌,外带距离。
  萧子升是一个感情真挚的人,他用情很深,他想去打动斯咏。打动斯咏的方式就是让她感动。可是痛苦的萧子升不会知道,女人要的不是感动,而是感觉。感觉,害了女人的一生,她们也没办法。
  对于女人来说,有了感觉,感动无处不在;处处有感动,也不一定有感觉。恋爱中的女人最崩溃的是男人让她们连感觉都没有,却要逼迫她们面对“感动”的事实,这会给女人很大的压力,当女人觉得没法面对这份压力的时候,她就要逃了。
  这就是爱情。萧子升同学现在还不懂得的爱情,它并不是只有真心就够了的,它还需要两个字:经营。
  所谓经营,就是用正确的方法让女人感受到你的真心。我们从来没有说这个世界不需要真心,无论男女,是兽兽都不亲;经营不是告诉你不需要真心,不是不能对女孩子好,或者把女孩当作敌人,它需要正确的方法,方法令其吸引,真心令其迷恋。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往往生活在两个世界。经营告诉你走入这些女孩的世界。
  事实却是关于理想,我们总是想得太多而又做得太少;关于爱情,我们总是冲动地去做得多而分析得太少,因为我们都缺少经营。
  怎样令女人有感觉呢?要让女人有感觉,首先要让女人有想法,她好奇、怀疑、嫉妒、佩服、惊讶、感觉你与众不同……等等,都是想法,有想法,才会有感觉,所谓“扰乱芳心”嘛。
  扰乱对方,自己不能先乱。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没必要紧张,拿她当普通朋友,拿她闹,拿她开心,适当照顾她的感受但也维持你的世界,有些事情一定要征得她的同意,有些决定不必征求她的意见,女人只喜欢做你眼光的中心而非实际上的中心,因为她们都很懒,她们不喜欢做决定,害怕承担决定的后果,她们喜欢被引导。
  而男人最挫的是你什么都在女人的掌握之中。她渴了,知道你会马上给他买水,屁颠屁颠地忘了闯红灯;她饿了,知道你会马上请她吃饭,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咀嚼,我们不是说这些不可以做,这些要做,但是,如果男人所做的一切不是自己想做的而是出于讨好女人,那么这一切就会在女人眼里失去魅力。
  因为女人最在乎的是安全感。安全感的重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安全”,而是对女人来说那要命的“感”——感觉。在恋爱起始阶段,“安全感”的关键词是“强”与“弱”,而不是所谓的“好”与“坏”,做一个“好”人对女人来说如果不认你做哥一点意义也没有。换句话说,女人不会因为你对他“好”而喜欢上你,只会因为认为你“强”而喜欢上你。
  什么是“强”?做真实的自己。在真实的基础上去展现你的价值,展现不一样的你。在照顾到对方感受的前提下尽可能自然,该强硬的时候一定要强硬,该拒绝的时候一定要拒绝,该有脾气的时候一定要有脾气。
  因为女人从来不相信你可以呼天喊地、指天发誓的东西,她们只认为一时的感情如果大于脾气,那么一生的脾气也会大于感情。而她们想要的,很多,多到超出你的想象。
  萧子升同学的痛苦,正是来源于此。
  斯咏对萧子升的“好”并不是没有察觉,她甚至比萧子升自己都早察觉。她很矛盾,她不想让萧子升继续,又不想搞坏“三杰”和“三友”之间的关系,对于她这样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来说,只好向其他两位闺蜜吐苦水。
  没有人帮萧子升说话,他太过文雅,他的世界里只有陶斯咏,他的一切时间和精力都在围绕着陶斯咏打转,而没有跟蔡畅或者向警予成为知心朋友。而他本来可以向斯咏的两位闺蜜请教很多东西的。
  男人一定要有个女性知心朋友,可以教你谈恋爱。因为只有女人,才是天生的泡妞高手。
  “不会呀,我觉得子升哥哥对你很好,长得帅,人也很好的。”蔡畅说。
  “我知道呀!他对我太好,他处处想表现对我的‘好’,我就会觉得他是想通过他的‘好’来吸引我,是为了让我喜欢上他。有时候我明明是无理取闹,他也不指出来,继续为我做这做那的,表现得一点事也没有,请问,这到底是真心对我呢?还是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自己的付出?难道他可以付出之后就对我的感受不管不顾了吗?我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想做的,而是为了我,是有求于我。也许他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法控制自己,只知道越来越没有感觉!”斯咏无奈地说。
  “我知道了,我们的斯咏小姐又要给人发一张好人卡了,她又收获了一个哥哥,幸运啊!”向警予笑道。
  “岂止是哥哥!”斯咏气得边跺脚边说,“我看他好得像个菩萨!我们以后我们就叫他萧菩萨吧!” 
  “哎,我可怜的子升哥哥!你为什么要碰上我们的斯咏怪姐姐呢?”向警予学着蔡畅的口气说道。
  “这不能怪我吧?”斯咏说,“从认识开始,他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好’人,我当然要去发好人卡了。他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哥哥——也许没这么想,但实际上这么做了——又不是认亲?对吗?他对我好,我知道,如果只是好的话,难道我就找不到一个对我更好的人吗?我要的不是好,是爱!爱是生命中的反应,骨子里的本能,爱不需要如此用心和发力,不是一方打到另一方;是两个生命的平等对接、自然融合、彼此通灵,它是独特的,又专属于你的,此生此世不再遗憾和后悔,直至可以用生命去交换!”
  其他两位姑娘鼓掌了。当斯咏长篇大论的时候,你啥也别说,你只能鼓掌。
  向警予不住地摇头、叹息:“我懂了,萧子升同学基本没戏了,你想,女人会喜欢一个菩萨吗,她只会牵着别人的手来膜拜,拜个送子观音啥的……”

  从此以后,“萧菩萨”的外号传遍六人组,传遍整个一师范。每当叫这个外号的时候,“三杰”们是一种无奈,蔡和森和二十八画生却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萧子升这个人真的很好。

 多年以后,萧子升流浪国外,最后去了南美,一个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乌拉圭。新中国成立后,当年的毛润之曾3次派人邀请他回来,他没有。

  他和润之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毛润之一直把他当作自家的兄弟一般,可以无话不说,同床而眠的人。在1917年暑假,他们还有一次长途旅行,双方都没有带一分钱,同甘共苦,兄弟情深。
  但面对主席的邀请,他没有回来。
  也许,他不想面对过去的失败。
  也许,当年的一切已经万劫不复。
  别人也只被发发“好人卡”而已,他却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中的极品——“菩萨卡”。
  而这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陶斯咏发的。
  原来,动了情的两性关系中没有缓冲地带,不爱你不欣赏你,就一定会伤到你。不爱,才能无伤。
  而人最怕的不是失去爱情,人最怕的是面对一个失败的自己。也许我们最初对感情的理解都是很单纯的,慢慢地变得自己都难以理解。
  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吧。
  “也许我错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的。”斯咏对她的两个闺蜜说。
  斯咏也没有错。
  按照心理学的观点,这世界上有两种美,一种叫优美;一种叫壮美。爱情是另外一种美,臭美。
  臭美的爱情,是谁也没有办法的。它就是臭美而已。
  但是对于萧子升,她还是愧疚的。毕竟对方真的是个好人,不带引号的好。而斯咏很善良。她还没有强大到无视另外一个善良的人对自己好的程度。
  但是她仍然要寻找,这是在民国,她已经到了“恨嫁”的年纪,而她如果不能很快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她的命运就是回家,穿上那大红绸子,嫁给安排好的那个“如意郎君”。
  空床卧听南窗雨,只待君来夜掌灯。

  这个“君”,已经不是子升,那么是谁呢?

  1915年,陶斯咏新诗《当我想念你》:
  
  当我想念你
  天空知道
  星星知道
  月亮知道
  阳光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知道
  而我却害怕
  让你知道。

他经常拿她开开玩笑,起个外号啥的。给她起的外号之一,就是“打油”。
  “这是打油诗嘛,看来以后我可以叫你陶打油了。”小画说。 
  “那你就是毛卖菜。”斯咏从不示弱。
  “卖菜很好啊,你不知道现在菜是什么价格,蒜你狠,听说过的吗?”
  “最近这物价还真是……天热,物价也热呀,看来我也只能去卖菜了,你收吗?”
  小画摇头:“我才不带你,像你这样不单纯的人,你卖不了菜,只能偷菜。”
  “我为什么不单纯了?”斯咏反问。
  小画笑了,他看了斯咏,就是不说。
  “你说呀!”斯咏的好奇心上来了。
  “其实嘛……你也不是不单纯,你是纯单。家里给你介绍了门当户对的你不要,好了,现在你没人要了。”
  “别提我伤心事了……”斯咏心情低落,幽怨地说,“难道我就这么命不好吗?”
  “你不要自卑呢,你会拥有更好的。你没发现你气场强大?你很有条理性,做事也很有耐心,万事万物在你身边,井然有序,有如音乐一般。”小画看着她说。
  “真的吗?”斯咏问。
  “在女性当中,你已经很独特了,一定会有好缘分的。”
  “讨好我的吧?”
  “如果一个女孩做到了理性、善良、率真、大气、乐观,我们还用着讨好吗?”小画说。
  这是他的内心感受。他用心感受到了斯咏的这些优点,用心说出来。
  斯咏还是无言。独特有什么用啊?优秀有什么用啊?民国的剩女也从来很优秀很独特的。
  “喂,心情不好啊。刚才和你说话的过程中,我把你写过的一首诗的词改了改,重新填了一首,念给你听。”小画继续说。他才思敏捷,这是没办法装的。
  “好了,听好了啊,这首改编自陶斯咏同学新诗的名字叫——《当里个当》: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烧饼油条,烧饼油条,麻花糖!麻花糖!
  南方水多死,北方天热死;
  和谐的盛世亚克西!
  
  斯咏被他逗笑了,破涕为笑。她觉得在这个男孩身边,自己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体验。一个不懂自己的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没有能力给出这些体验。
  因为爱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能力。
  她很感激他,他跟她在一起,不是攻她的弱点,而是开启她的优点。他不会因为她“心软”而拼命去做那些让她“感动”的事,他努力带给她另一个世界。
  而前提是,他有自己的世界。他的内心无比充实而强大。
  他的世界里,有满眼的风景,她是风景的一部分。他看似从来不会刻意地为她去做什么,实际独具匠心。当她开心时,他分享,当她不开心时,他把风景里的美好带给她。每次跟她在一起,他首先学会倾听,肯定她的感受,然后再改变她的心情,最后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站在她这一边;她心情好的时候,站在道理这一边。
  女人很多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答案,只需要走进她内心去分享她的感受。男人不能代替女人思考,但你可以陪着她欢乐或者悲伤。
  这是他与萧子升有着根本区别。
  斯咏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人吸引了。而如果要在前面加个定语的话,那一定是“深深”。
  他从没有表白,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或者“I love you”3个字,他貌似连“追”的态度都没有,但她还是被他深深吸引,就像现在向警予同学也被锋芒内敛的蔡和森同学吸引了一样。
  原来所谓的“追”,就是吸引,就是让对方走过来。
  从现在开始,陶斯咏的世界里开始有了阳光。开始有了一个叫“二十八画生”的人。在未见面之前,她曾取笑他是“而是把花生”,熟了之后,也曾私下里脸红心跳地叫他“小画”。有了爱情的陶斯咏更加天真而率直,她可不管什么“三杰”对“三友”的六人行了,她只想单独跟他在一起,周南没课的时候,她只想去一师范找他,约他。
  而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冬天,他们互相寄贺卡。这是他们的保留节目。
  1916年春节,斯咏在给二十八画生的贺卡上写下:
  心,可以变成一条路;思,可以变成一条路。生命,就是一条路。你的心,什么时候起航,
  走向我的路?
  ——只愿君心似我心!
  1916年10月,认识整整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岳麓山的树叶开始变红,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他们是万红之中两点白——校服的缘故。
  他们会在微寒的初冬早晨,当星星还挂在天空的时候,去爬岳麓山。他的习惯是冬天穿得很少,两件衣服,还故意不扣着扣子,号称“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可是到了山上就不同了,山上风很大,寒意逼人,他强忍着哆嗦,把身体靠在一棵树上,问:
  帅吗?
  斯咏差点笑翻。恨不得抓一把地上的泥雪,揉成一团扔过去。
  这天斯咏穿得也不多,这是他要求她不能穿多的,说是她也需要锻炼。斯咏知道清晨的山顶会很冷,于是吩咐他出发前带条毛毯,可到了山顶才发现,他什么也没带,不是忘了,是故意的。
  斯咏怕冷,但他还不让立刻下山,要继续挨冻,以达到锻炼的效果。
  斯咏知道要改变他的想法是比较难的。因为他总是要给人“意外之喜”。就像有一回斯咏说他头发好多天没洗了,他也不争辩,到了第二天,他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过来了,一路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
  斯咏挨着冻,浑身打颤,真是崩溃啊。一时气氛尴尬。
  他不慌不忙把那件单薄的外衣脱下,披在斯咏的肩上。
  “你信不信我会武功的,能单手劈砖?”他说。
  “我还会胸口碎大石呢。”斯咏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说完脸红了。
  小画也尴尬不已,只好连连说道:姑娘英勇!
  斯咏睨了他一眼:你想推倒我?
  小画连连摇手说不敢,不敢。他一本正经地走到一棵小树苗前,对着一根树枝很严肃地劈起来。劈啊,劈啊,劈了几下,终于断了。
  斯咏终于又被逗笑了。
  斯咏不知道,这是他刚学的新武功——大力金刚掌。一生中第一次使用,只是因为身边站在陶斯咏。

  在心爱的人面前,男人总是时不时有点孩子气,就像有颗糖果,总要很快拿出来分享。  

站在旁边的那棵大树底下,他讲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他的用意很明显,跟曹操那个“望梅止渴”的故事差不多:我们现在的处境,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多了。坚持一下吧!
  “你知道吗?我认为卖火柴的小女孩其实不是冻死的,是孤独而死。”讲完故事,小画说,
  为什么?
  “因为谁也不愿意在黑暗里独自一人,听着呼啸的北风,感受不知尽头的漫漫长夜。全世界都沉睡,只有她还清醒。她一根根划燃火柴,根本不是为了取暖,如果是为了取暖,完全可以像我们现在这样大喊大叫,蹦蹦跳跳啊,她是想用那一点微弱的光亮,看遥远的天边是否也出现了光芒。我更愿意相信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想用那点微弱的火柴光,点燃大地之光,天亮了,她便可以同大家一样了,她就不怕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本来就是安徒生根据一幅画写的故事,他写了一个关于寒冷的故事,我重新写过,我写了一个关于孤独的故事,精神世界里的凉薄,才是彻骨的寒冷。”他说。
  分崩离析。斯咏只觉得这个男生的话语,一点点地击中自己的内心。
  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来她卖的不是火柴,她卖的是寂寞。为何这世上寂寞无处不在?为什么人到最寂寞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取暖?这个高个子的男生,原来有如此细腻的内心。
  微风吹过,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亲吻。
  “小画,你觉得幸福是什么?”斯咏问。
  “我觉得人生的幸福就是寒冷的人送去一件衣,为饥饿的人送去一袋米。”
  “可我觉得人生的幸福冬天躲在有热气的屋子里,看窗外雪花飞舞,把路人冻得够呛。”斯咏调皮地说。
  小画:……
  斯咏:如果有一个人要做你妻子,你认为她最该拥有什么样的品质?
  二十八画生:……懂得和寂寞相处。
  斯咏:什么叫懂得和寂寞相处?
  二十八画生:女子有些的苦恼、心思只有女子自己知道,男人无论怎么关心、照顾、体贴,总有他到达不了的地方,更何况男人难免粗心大意,难免冷落,更或者为事业、信仰一辈子奋斗,精力有限,照顾不济。这时候女子就要懂得和寂寞相处,以上她们的生命之花不会逐渐枯萎,而是绽放新的光彩。”
  斯咏: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书呆子……你知道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吗?
  二十八画生:知道。
  斯咏:你觉得他值吗?
  二十八画生:为了女人,值得吗?
  斯咏:为了天下,值得吗。
  “在你的心中,是不是也隐藏着一个天下?”斯咏问。
  “现在我和你在黑暗中,我们中国人谁不是在黑暗之中呢?但只要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握根火柴,只要我们每人都划燃手中的火柴,星星之火,就会点亮希望之光。”二十八画生说。
  我明白了。斯咏在心底轻轻说。只是,小画,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你的天下。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让你把你的天下缩小,缩小,变成了一个圆点,只有我一人站在那点上。
  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光环,不要名誉,不要千夫所指,亦不要万众仰望,你拥有的只有我而已。
  如果有这个可能,我会用生命去感谢……
  泪水在斯咏美丽的脸庞上安静流下。她了解二十八画生,她比谁都了解他,她知道他做不到。
  他喜欢吃牛肉米粉,拿这个来改善食堂生活。1918年的新年贺卡,斯咏写道:愿做你的牛肉米粉。

我很庆幸
  在两年的时间里
  看到了晴天的岳麓、阴天的岳麓 
  看过大雨的岳麓、微雨的岳麓 
  看过有大雾的岳麓,有太阳雨的岳麓 
  而重要的是身边一直有你
  你最重要的
  又是什么你呢?
  是那最美的风景
  还是我就是风景的一部分?
  ——陶斯咏新诗:《我是风景的一部分》
  
  他们相爱了。而相爱,只是一个起点而已。
  曾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爱神出生时,它经历了12个月才长大。第1个月,它经历真诚;第2月,它经历信任;第3个月,它经历勇敢;第4个月,它经历舍得;第5个月,它经历等待;第6个月,它经历选择;第7个月,它经历改变;第8个月,它经历接受;第9个月,它经历自由;第10个月,它经历包容;第11个月,它经历泪水,第12个月,它经历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人们把它叫作神秘。
  这就是爱情的十二个元素。既复杂,又简单。既不可思议,又“合情合理”。
  有人说,一个人走近另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他(她)潜意识里希望拥有但实际还不拥有的某种欠缺,一个人希望拥有的,正是他还没有的。所谓“思想上志同,性格上互补”,是美好爱情的境界。
  斯咏和二十八画生的相遇,符合这点。
  初次相见,小画就被斯咏身上的青春与活力深深吸引,像一道阳光照耀他的内心,而更吸引他的是她那质朴豪放、真实自然、内心浪漫却不事雕琢的性格。他自己是一个有点知识、老实、谦逊的人,难免给人老成之感,斯咏在他的世界里很自然地镶嵌上一块拼图。
  良好的印象,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他们在一起读书、交谈、谈诗文,一起去郊外采风,一起走入彼此的内心世界。他开始动情,对俩人的交往倾注了不一样的热情。因为他发现,跟斯咏在一起,他已经不是那个贴广告在寻找“有志青年”、“知己朋友”的人,他不是缺爱,不是寂寞,确实是爱。
  对于爱情,他确实准备不够,但一旦爱上,也足令人侧目。他带给了斯咏更多的欢声笑语,他没有攻她的缺点,却开启了她的优点。
  而对于斯咏来说,除了第一面良好的印象,更加吸引她的是二十八画生的身上的特质与性格。
  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性格。
  聪明、冷静、执着、沉稳、坚忍、甚至还有点城府,这是他与众不同的性格。在很多时候,他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因为他有很强的责任感,又能注意到很多的细节,他是很少出纰漏的。“熟”得像六月天的西瓜,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气质令斯咏迷恋。
  虽然他偶尔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思维与做事方式有些过于城府和缜密,有些“进得去”却“出不来”,有些不敢使用一些简单粗糙的方法去解决生活中的简单问题,但他是个学习型的人,终有一天,他会超越自己。
  岁月已经在这个还比较年轻的人身上沉淀了一种比较“大气”的东西,他可以包容任何人,任何的想法,在他的心胸细致缜密的同时,并未失去对大局方向的控制,他在“大方向”上的把握,是最令人称道的。
  在周南的宿舍里,斯咏向两姐妹宣布:跟二十八画生,正式恋爱了!
  向警予和蔡畅衷心地祝福她。
  这份感情,在斯咏的心目中很重很重,一旦选择,便不再回头。在那封没有寄出的信里,她对小画写道:
  “一开始,我觉得我是恨嫁。每天要默念三遍: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找个好人就嫁了吧至少能应付家里。后来发现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我要带给你幸福,我要让你明白情感的力量,我想让你明白生活的小幸福是可以大于一切,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个世界最终能留下来的,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看,而知识、权力、金钱,会比情感空洞。” 
  我不是恨嫁,我是爱上了你。小画,我们可以一起到最后吗?

斯咏遇到了第一个几乎无法跨越的难题:她父亲是极力反对这场恋爱的。
  父亲虽然没有再逼着她嫁人,但在父亲的脑海里,女儿要谈恋爱,那便是要嫁人,要嫁人,那便是长沙的官家少年、富家公子,所谓门当户对,这个规矩是不能改的。
  二十八画生?何许人物?喂,牛妈,你听说过吗?没有。问问斯咏,才知道只不过是一个穷读书的。毕业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买不买得起车?买不买得起房?能不能承受那疯涨的物价?对所谓“楼脆脆”、“奶毒毒”、“桥倒倒”有没有彪悍的心理承受力?
  斯咏啊,为父告诉你,你最终会明白,没有物质的安全感,便没有精神的安全感。结婚了,才知道并不是有情饮水饱,是吃饭饱。
  但是斯咏却带小画回家了。在她父母都在的时候。她不喜欢偷偷摸摸,她喜欢光明正大,她希望家里能够接受他。
  都算湘潭老乡,父母很客气。礼貌地问这问那。太客气了,其实就是生分。
  几个人坐到中午时分,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斯咏父母也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斯咏气不过,赶紧自己下厨房炒个饭给他吃,他也不客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埋头扒拉扒拉一口气吃个精光,最后看也没看呆在一边的两位大人,一抹嘴走了,回头跟斯咏说了句:盐放多了点……
  此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她们家。却不知从哪里弄了辆自行车,礼拜天的下午就在斯咏家门口转悠,吹声口哨,斯咏看见,只好不顾父母反对,下楼,坐在他单车后座上,他示威似的再转一圈,扬长而去。
  单车后座上,斯咏说:“如果我父母继续反对,我们就私奔吧!”
  “私奔到哪里呢?”他问。
  “去西藏吧。”
  “你这想法太天马了。”
  斯咏反问:“西藏不好吗?你是不喜欢西藏,还是不喜欢我?”
  “西藏别人找得到,南极谁要来找我们?就说我们俩个已经到南极了哈哈……”
  女校到了,他放下她。把单车踩得呼呼响,疾驰而去,而斯咏心中,却隐隐有不快。
  她不喜欢这种漫不经心的幽默。她觉得他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的未来,对她来说,不是要私奔到哪里,重点是私奔,为了这段感情,有义无反顾的决心。
  斯咏有点受打击。因为,她说的如果实在没办法就私奔,是真的。

斯咏越来越无法忍受二十八画生不能抽很多的时间来陪她;无法忍受他的忽冷忽热,飘忽不定;无法忍受在她希望看到出现的时候他却连影子都没有。
  有时候哪怕是吵架,也总是她一个在吵。 他也从来不会生气,任她去吵,去闹;可是这样让斯咏很郁闷,你说每次吵架,他都不吭声,这还能叫吵架吗? 
  这种情况,向警予看不下去了。她拍马赶到一师范,找到小画警告他了,希望他能多抽出时间来陪陪斯咏。
  因为他的恋人是陶斯咏。
  别人眼里的陶斯咏,是长沙各高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精明、强干、独立,但她仍然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丢弃一切的小女人。
  她向往的爱情,不仅只包括情感,更包含爱的品质。如果后者不能保证,便没有了爱的存在。在她心目中的爱情,不容降格以求。即使是身处乱世,即使在这样的权钱社会,即使她到了民国“剩女”的年龄,她仍然相信爱情爱情仍然是贯穿她身体里的血液。
  而无论向警予、蔡畅如何规劝,小画一点改进的行动都没有,他不是不想改,是实在“忘记了”,他每次都说好好好,而每次“改”的效果都是不好不好。不是看书入迷,就是做某件事入迷,忘了约会时间。
  向警予简直想打他了。如果不是蔡和森劝说,这个火爆女子估计会找二十八画生比试一阵,县武术冠军对阵大力金刚章,看谁厉害?
  而斯咏也拦住她了,她不希望这样,她爱他。
   “我也不知道。我很纠结。我只是觉得他辛苦的,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研究,什么都不服输。而我不爱的,也是他太认真,太在意,太精细——我知道这些都是挺好挺可贵的,可我却不喜欢!”
  “为什么呢,你贱啊?” 
  “你才大剑客呢!”斯咏给了她一下,接着说:“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过于上进,好像让人不够亲近。”
  “你没法改变他的。你爱他的那一点点正是你讨厌他的那一点,你明白吗?”向警予说道。
  “我感觉我始终无法走入他的内心,你的内心似乎总有一扇门,从来不对任何人开放。”斯咏痛苦地说。 这是一个复杂的男生。越熟悉,反而觉得不了解。
  跟他在一起,他能给你很多知识,但关于他本人的世界,他的心思,他的情感,他给的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他总是在做事,做多说少。
  斯咏最纠结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把重点放在感情上,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喜欢她之前,他有自己的世界,喜欢她之后,他仍然有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并没有缩小,反而在不断扩大。爱情令人喜悦,但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进步和超越更加令人喜悦,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还是放在让自己“进步”上。
  别人可能会觉得可笑,“进什么步”?但对于他,这一点都不好笑。因为它们是汗水,是付出,一点一滴的实际行动,是博览群书,也是躬亲实践。
  他无疑是这个满目创痍的国家里默默无闻的有志青年的代表。 
  他面对的这个中国的社会,已经形成了稳定的阶层,由新旧官僚和商人、买办勾结的利益集团已是铁板一块,虽然有《新青年》这样的新锐媒体,有陈独秀等这样一批新锐知识分子,但文字对特权阶层的影响力,已经相当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你就算骂他们娘又怎么样呢?你就算天天操这个腐败社会又有什么用呢?大家都知道船不会沉,船沉了该跑也跑得差不多了。利益之下,只有伪善,毫无廉耻,更何况这些文人都是拐弯抹角骂,沉浸在自己文字的快感里。可是有改变吗?人家根本不看那些东西,也不在乎,更不需要理睬,在他的利益范围里,该怎么捞钱继续怎么捞,该怎么玩乐继续怎么玩乐,该怎么腐败继续怎么腐败,他们是这个国家肌体上最坚强的蛀虫。
  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又作为一个草根,要想有所作为,超越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环境,又何其难!光有进步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进化。二十八画生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所以对于爱情,他真的无法全身心地投入。
  斯咏说的对,他的内心总有一扇门,从来不对任何人开放。多年以后,人们都会明白,这扇们,叫做信仰。
  与美女携手,平淡一生,他志不在此。这一点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的爱情是要服从于理想的,其他的所有都要服从他的理想,在这一点上,他与斯咏有着根本的矛盾,不是为爱情而生,便得不到如斯咏这样聪慧女子的心——爱情如果不能做到心灵相通,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而这个问题的结果,就是分手。

有些距离,一开始就存在。
  很多的事情,如今写来,只是略带凄婉,当时经历,着实恐慌。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情伤有情者,钱觅有钱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初恋的成功率,实在太小太小。初恋是真挚的,也是肤浅的。说真挚,它来命运的最原始,来自生命的洪荒,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止它的到来;说肤浅,是相对于结果来说的,因为它有不加修正的性格与观念冲突,爱情最后变成了价值观的搏斗,非此即彼,没有回旋。
  我们年年说改变,年年说迎接新的开始,事实上我们什么都没做。
  1919年9月,岳麓山顶,当年的小咏小画相约在此。
  他们从岳麓山开始,又从岳麓山结束,生活画了一个并不美丽的圆,就像残留泪痕的小孩子的胖脸。
  二十八画生,你有没有没想过,有一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讨论诗词,不是谈论时事,也不是憧憬爱情,而是我和你说再见的时候?
  斯咏已经哭得厉害了,但那是在见到他之前。在他面前,她依然微笑,在外人面前,她依然骄傲。这是她从不认输的性格。
  小画,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只是你敢不敢发誓,放下你的理想,放下你的一切,我养活你。
  二十八画生沉默。“我还要去一个地方。”良久,他说。
  “是北京吗?”斯咏问。
  他刚从北京回来,毕业后刚去了一趟北京。
  不是,是一座山。
  我们现在就在山上。
  他又沉默了。
  “我知道,是北京,那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等着你呢。你不要总把她当小姑娘看,她已经长大了,下次见了她,你不要带棒棒糖了,你把这个给她。”
  斯咏掏出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发夹。
  二十八画生有些意外地接过发夹,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没有说名字,但大家心知肚明,斯咏说的小姑娘,就是杨昌济的女儿,杨开慧。
  斯咏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她一步步退后,向山下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她多么希望二十八画生叫做她,只要他喊一声,她就会回头。
  可是二十八画生仍然没有叫住她,她暮然转头,一步步往下走了。而眼泪,已经滴了一路。
  向警予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为爱情而生。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一个优秀的朋友、老师或者兄长,但注定不是一个优秀的情人。他从不会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他从不会爱上一个跟他的梦想有冲突的人;他从不爱上一个跟他的价值观有冲突的人,他的爱侣,只能是他的事业伙伴。
  闺蜜们曾问过我,说如果我爱上你会怎样?我说,就像在竖满蜡烛的房间里划燃火柴。
  现在我知道了,那蜡烛是你放上去的,而那火柴,却是要我自己划燃的。只是我已经无力了。
  一段爱情,爱到无力,那就只有放手了。
  初恋,我难以忘怀的初恋,像梦一样的开始,像梦一般地结束。
  多年以后,人们也许还会记得,她曾经叫做小咏,他曾经叫做小画。小咏小画曾经有过一段童话般的爱情故事。
  多年以后,人们也会发现,通读下来,这不过是一个有关狮子女与摩羯男的故事。
  
  多年后的夜里,
  你微笑说起往昔,
  漫不经心的表情很像不是故意
  暗夜却见过你路边的掩面哭泣
  只不过那些人和事
  均强过了梦想的设计
  谁最该坚持,
  她早已放弃;
  谁一直摇摆,
  他还站在原地
  是谁多年后仍回到故地
  在年轻的梦里一遍遍找你
  
  看过了另一个人的微笑
  终于无法再想起你
  而伤痛仍然是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若有不甘心
  只是因为
  那些说过我爱你
  如今想来,不胜唏嘘。
  那些幻想过的一辈子,
  如今看来,像是儿戏,
  时间终于是最后一个
  懂得了我
  也懂得了你
  ——1931年,陶斯咏新诗:《懂你》

斯咏从周南女中毕业后留校任教。
  1918年至1920年二十八画生两赴北京,三次到上海,期间,他们保持了少量的通信。
  1920年9月,二十八画生在长沙开了一个书店,斯咏投资最多,作为朋友投资十块光洋。在书店,她见到了小画旁边的杨开慧,几人还一起爬山,斯咏独自而行,落落寡欢。
  1921年开年,斯咏继续在周南教书,后去南京进修。二十八画生呢?旁人看来,只知道他忙,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1921年7月,在上海参加完一大的二十八画生风尘仆仆地赶到南京,看望在这里进修的陶斯咏。
  有朋自远方来,梳妆打扮笑颜开。
  从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6年。不知何时起,“现在”和“当时”的距离,可以用“年”来记了。未来之时,只觉得每一秒都是漫长,怀疑自己能否走得这么远,会不会,在某一天一狠心抛下了一切,可,毕竟走过来,其中辛酸,只有自己清楚。
  斯咏你好,你还是没怎么变。他说。
  二十八画生,我们又相见了。我请你去玄武湖公园划船吧。她说。
  如今,我终可以与你坦然相对,可以淡定地、安静地、微笑着看着你,不是因为牵手,而是因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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